日头偏西,将戊字柒号擂台的影子拉得斜长。相较于上午苏沐月引发的轰动,此刻聚集在此处的人群,气氛更为复杂。好奇、质疑、幸灾乐祸,种种目光交织,落在缓缓走上擂台的那道青衫身影上。
林阳的对手,石蛮,早已如同铁塔般矗立在擂台另一端。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灰色短褂,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沉默如山,唯有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扫过林阳时,带着一种看待猎物的审视。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重力场,弥漫在整个擂台区域。
“林阳对石蛮,这场没什么悬念吧?”
“石蛮的防御,玄师境内谁能破开?林阳丹术再厉害,擂台搏杀可不是炼丹。”
“看他能撑几招不败吧,别被一拳打废就好。”
“嘿嘿,烈火谷的炎烈可是在那边看着呢,就等着看林阳出丑。”
议论声并未影响林阳分毫。他站定方位,与石蛮遥遥相对,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平和表情,甚至还对着石蛮礼貌性地拱了拱手。
石蛮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微微屈膝,摆出了一个最基础的拳架。动作简单,却瞬间让他周身的气势凝聚到了极点,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高台上,姬无夜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这座擂台。柳清风大师也投来关注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苏沐月站在台下人群前方,清冷的眸子一眨不眨,纤手微微握紧。
“铛!”
比赛钟声敲响!
几乎在钟声落下的同一瞬间,石蛮动了!没有试探,没有虚招,他右脚猛地一跺擂台地面!
“轰!”
整个白玉擂台剧烈一震,仿佛被巨锤砸中!石蛮的身影借助这股反震之力,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直冲林阳!速度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裹挟着撕裂空气的爆鸣,轰向林阳面门!拳风压得林阳衣衫猎猎作响,皮肤刺痛。
快!猛!狠!
这就是石蛮的战斗方式,以绝对的力量和速度,碾压一切!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许多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仿佛已经看到林阳被这一拳轰飞吐血的场景。
然而,林阳动了。他没有硬接,甚至没有试图格挡。在石蛮启动的刹那,他的身体就如同失去了重量,随着对方狂暴拳风带来的气压,向后飘退!步伐玄妙,身影晃动间,带起一连串模糊的残影,正是他改良后的“幻影步”!
“咻!”
石蛮的铁拳,以毫厘之差,擦着林阳的鼻尖掠过!狂暴的拳风将林阳身后的擂台光罩打得涟漪狂涌。
一击落空,石蛮眼中没有任何意外或恼怒,仿佛本该如此。他拳势不收,借着前冲之力,拧腰摆臂,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千军,拦腰袭来!范围更大,力量更足!
林阳身形如同柳絮,脚尖在擂台边缘轻轻一点,整个人以一种违背重力的姿态向上飘起半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记横扫。同时,他并指如剑,瞅准石蛮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一指点向其后腰命门穴!指风凌厉,带着一股奇异的震荡之力。
“叮!”
一声轻微的、如同金石交击的声音响起。林阳的指尖准确命中,但感觉却像是点在了百炼精钢之上,反震之力让他手指发麻。石蛮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连白印都未曾留下,反手就是一掌拍来!
林阳早已借力后翻,再次拉开距离。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交手一合。林阳险象环生,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甚至还做出了反击,虽然无效。
“好快的身法!”
“居然躲开了?还反击了?”
“没用的,破不了防,迟早被耗死。”
台下议论纷纷。石蛮依旧面无表情,再次踏步前冲,拳、掌、肘、膝,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恐怖的武器,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将林阳完全笼罩。擂台上只见拳影重重,劲气四溢,林阳的身影在其中飘忽不定,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吞噬。
然而,十招、二十招、三十招过去了……林阳虽然一直被压制,只能闪躲、格挡(用巧劲卸力),看似狼狈,却始终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他的身法越来越圆融,对石蛮攻击节奏的适应也越来越快。
“这小子,滑溜得像条泥鳅!”有观众忍不住道。
“他在干什么?只是躲吗?这样下去玄力迟早耗尽!”
高台上,姬无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柳清风大师则微微颔首,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台下,苏沐月紧握的手稍稍放松,她相信林阳绝不是在无谓的闪躲。
此刻,处于风暴中心的林阳,心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他的神识高度凝聚,早已化作无数比发丝还细的“念丝”,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紧紧缠绕在石蛮周身,感知着他每一次发力时,气血之力的奔腾流转,以及那引动的周遭空间的细微震荡。
“左拳发力,频率偏高,振幅剧烈……”
“右掌横拍,力量凝实,频率稳定,但回撤瞬间,肘部气血有0.01息的迟滞……”
“膝撞!力量爆发点在小腿,频率……找到了!”
在石蛮一记凶悍膝撞被林阳侧身避开,膝盖重重撞击在擂台地面,砸出一个浅坑的瞬间,林阳的“念丝”敏锐地捕捉到,石蛮周身那凝练如罡的气血壁垒,在与坚硬擂台碰撞的反作用力下,产生了一丝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紊乱波动!其频率,与林阳之前推测的某个节点高度吻合!
“就是现在!”
林阳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后退,反而迎着石蛮收腿起身时,那旧力刚去、新力将生未生、气血波动最为明显的刹那,主动欺身而上!
石蛮似乎没料到一直闪避的林阳会突然近身,本能地一拳轰出!这一拳,因为起身动作和之前的碰撞,力量并非巅峰,速度也稍慢半拍。
而林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施展幻影步,身形如鬼魅般一扭,并非直线冲击,而是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拳锋,瞬间切入了石蛮中门大开的胸腹空当!
两人距离,不足三尺!
“找死!”石蛮瞳孔一缩,另一只手掌蕴含着开山裂石之力,猛地拍向林阳天灵盖!如此近的距离,几乎避无可避!
然而,林阳的目标,并非硬撼。他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玄奥波动凝聚,并非强大的攻击玄力,而是一种高度压缩、频率被精准调控到某个特定值的……震荡魂力!同时,他左手指尖玄力吞吐,施展出改良后的“震脉指”,直点石蛮胸口膻中穴!这一指,看似是物理攻击,实则内蕴的劲力频率,与那缕魂力震荡频率完全同步!
外震气血,内扰其防御频率节点!
这才是林阳苦思冥想出的战术核心!以魂力为引,以玄力为媒,引发共振!
“噗!”
震脉指率先点中石蛮胸口。一如既往,如同点在金石上。石蛮嘴角甚至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拍向林阳天灵盖的手掌更快更狠!
但就在指尖及体的瞬间,那缕同步而至的奇异魂力震荡,如同一条滑腻的泥鳅,沿着林阳刻意寻找的那一丝气血波动紊乱的缝隙,钻了进去!并且,其频率与石蛮自身防御体系的某个薄弱频率,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嗡——!”
石蛮浑身剧震!他拍向林阳的手掌,在距离其头顶只有寸许距离时,猛地一滞!他感觉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尖针,狠狠扎进了他体内气血运转的核心节点,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滞涩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那引以为傲、坚不可摧的护身罡气,在这一刹那,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近乎崩溃的涣散!
虽然这涣散只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次呼吸的时间,但对于高手对决,已然足够!
林阳的震脉指力,原本根本无法侵入分毫,此刻却趁着这罡气涣散的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透体而入!虽然大部分力量依旧被石蛮强横的肉身抵消,但那一丝蕴含着特定震荡频率的劲力,却成功透入,并与他体内尚未平复的气血紊乱产生了二次共振!
“呃!”石蛮闷哼一声,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痛苦!他拍下的手掌力量骤然消散大半,身形一个趔趄,竟然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
林阳得势不饶人,他深知机会稍纵即逝。在石蛮后退,重心不稳的刹那,他蓄势已久的左腿如同钢鞭般抽出,一记简单却凌厉无比的扫堂腿,精准地扫在了石蛮的支撑腿脚踝处!
“砰!”
石蛮下盘失衡,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保持稳定,轰然向后倒去!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石蛮仰面朝天,摔在了擂台之上!
整个戊字柒号擂台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防御无敌、力量恐怖的石蛮……竟然被林阳,一个以“运气”和“丹术”闻名的玄师二重,给击倒了?
虽然只是击倒,并非击败,但这已经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高台上,姬无夜坐直了身体,眼中首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讶。柳清风大师抚须微笑,眼中满是赞赏。其他各大势力代表,也纷纷动容。
台下,苏沐月美眸中异彩连连,紧握的拳头终于彻底松开。而远处,炎烈的脸色则瞬间变得铁青,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难看。
擂台上,林阳并未追击,只是缓缓收势,气息微喘,额角见汗。刚才那一系列操作,看似简单,实则对他心神、魂力、玄力操控的要求都极高,消耗巨大。
石蛮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古铜色的脸上涨得通红,不再是之前的平静,而是充满了暴怒和屈辱!他死死地盯着林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被激怒的凶兽!他周身的气血再次澎湃起来,比之前更加狂暴!
“你……惹怒我了!”石蛮低吼一声,双脚猛地踩地,擂台再次剧震!他要用绝对的力量,将这个让他出丑的家伙,彻底碾碎!
然而,林阳看着他暴怒冲来的身影,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
愤怒,固然能提升力量,但也会让人失去冷静,露出更多的破绽。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而胜利的天平,已经因为那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次击倒,开始悄然倾斜。林阳用他的智慧和战术向所有人证明,在这个擂台上,力量,并非唯一的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