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周天雄那番掷地有声、条件丰厚到令人窒息的招揽话语,如同九天惊雷,在万宝阁拍卖大厅的上空隆隆回荡,余音不绝。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赤裸裸的拉拢,将林阳的地位瞬间拔高到一个令青阳城绝大多数人只能仰望的高度。
首席供奉丹师!地位等同副城主!独立开府建牙!百万灵石!宝库任选三件!倾力庇护!
这已经不是橄榄枝,而是将整棵橄榄树连根拔起,双手奉上!
整个拍卖大厅,在城主话音落下的瞬间,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寂静。不再是之前的震撼哗然,而是一种被绝对权势和巨大利益冲击后的、近乎窒息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聚焦在顶层包厢那威严的身影,以及高台上那个依旧端着白玉盘的年轻身影。
羡慕?嫉妒?敬畏?恐惧?
种种情绪交织,最终都化为一声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叹息。城主府出手了,而且是以如此雷霆万钧、不容置喙的姿态!这意味着,从此刻起,林阳这个名字,在青阳城,将不再仅仅代表一个炼丹奇才,更代表着城主府的意志!任何想要染指他,或者想要对他不利的势力,都必须先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承受城主府的怒火!
苏家包厢内,苏家长老面如死灰,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城主的话,彻底断绝了苏家任何一丝翻盘或者挽回的可能。完了,苏家这次,是真的踢到了铁板,不,是踢到了带着倒刺的玄铁城墙!他甚至连怨恨的情绪都生不出来了,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绝望。
苏明哲瘫在地上,裤裆的湿意冰凉刺骨,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副城主”、“百万灵石”、“宝库任选”这些字眼在疯狂旋转。那个被他踩在脚下肆意羞辱的废物…摇身一变,成了连他父亲都要仰望的存在?巨大的落差和恐惧,让他眼前彻底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苏沐月!
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顶层包厢那威严的身影,也倒映着下方那个端着玉盘、在城主如此厚待下依旧平静的身影。城主的话语,如同重锤,再次狠狠砸在她早已翻江倒海的心湖上。
地位等同副城主!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林阳在青阳城的权势,将仅次于城主本人!意味着他的一句话,甚至能决定苏家的兴衰存亡!而他,刚刚才用一句“配得上吗?”,将苏家的脸面彻底踩在了脚下!
震惊?茫然?
不,此刻充斥她内心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复杂的悸动!那是对权势的敬畏?还是对那个在如此滔天权势面前,依旧能保持平静淡然身影的…更深层次的震撼与好奇?
她看着林阳。他站在那里,翠绿的蕴星破障丹在白玉盘中散发着温润却不容忽视的光芒,映照着他年轻而略显“平凡”的脸庞。城主的招揽如同九天垂落的甘霖,足以让任何人欣喜若狂、感激涕零。可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激动、狂喜,甚至连一丝应有的“受宠若惊”都欠奉。
只有平静。
一种近乎于冷漠的平静。
仿佛城主许诺的滔天权势和泼天富贵,于他而言,不过是…理所当然?或者…不值一提?
这种平静,比任何嚣张的姿态都更让苏沐月感到心悸!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过去对这个“未婚夫”的认知,是何等的肤浅和可笑!他隐藏的,不仅仅是丹道造诣,更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心境!
就在这全场寂静,所有人都在消化城主话语带来的冲击,目光复杂地聚焦于林阳,等待他如何回应这泼天富贵时——
林阳动了。
他没有抬头望向顶层包厢,没有立刻对城主的招揽做出回应。他甚至…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话语。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苏家包厢的方向。那目光,穿透了包厢的水晶壁,穿透了苏家长老的绝望和苏明哲的狼狈,精准地、不容置疑地,锁定在苏沐月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上。
然后,他端着那盛放着无价之宝的白玉盘,迈开了脚步。
一步。
脚步声在落针可闻的大厅中响起,清晰得如同鼓点,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他走得很稳,很慢,仿佛手中托着的不是价值连城的神丹,而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事。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脚步移动。从高台边缘,走向拍卖大厅中央那条铺着红毯的通道。红毯两侧,是拥挤的人群,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通路。没有人敢阻拦,没有人敢喧哗,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他走过前排那几个激动得老泪纵横、此刻却噤若寒蝉的老丹师身边。
他走过那些之前疯狂竞价、此刻却眼神闪烁、充满敬畏的各大家族代表面前。
他走过无数道或狂热、或嫉妒、或畏惧、或探究的目光。
他的脚步,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某种无形的节点上,让整个大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更加压抑。
他目标明确。
苏家包厢。
没有人说话。整个万宝阁,只剩下林阳那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以及无数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闷响。
天字一号包厢内,苏沐月看着那个一步步走来的身影,看着他那双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睛,心脏的跳动骤然加速!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山岳,随着他的脚步逼近,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
他…他要做什么?
城主已经给了他如此滔天的权势和地位,他为何…还要过来?
疑问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思绪,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而识海深处,玄帝残魂传递出的意念碎片,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此子…心性…深不可测…’
‘步步为营…皆为…问心…’
问心?
苏沐月心头猛地一颤!难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炼丹、打脸、甚至此刻无视城主的招揽步步紧逼…都是为了…问她一句“配得上吗”?!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让她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她!是愤怒?是羞恼?还是…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慌乱?
就在她心绪翻腾之际,林阳的脚步,终于停在了苏家包厢的正下方。
他站定。
抬头。
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利剑,精准地穿透了包厢的水晶壁,越过了瘫软在地、人事不省的苏明哲,越过了面如死灰、眼神涣散的苏家长老,直直地、毫无阻碍地,落在了苏沐月那张清冷绝艳、此刻却微微泛白的脸上。
整个拍卖大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包厢下的身影,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林阳的脸上,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
他缓缓地,抬起了端着白玉盘的右手。翠绿的蕴星破障丹在盘中散发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映照着他年轻的脸庞。
然后,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是一个笑容。
三分戏谑,七分深意。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正是他那标志性的、让苏沐月又恨又…此刻却感到莫名心悸的——“骚包”笑容!
笑容浮现的瞬间,整个拍卖大厅的温度,仿佛都骤然降低了几分。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以林阳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炼丹后的“疲惫”沙哑,却如同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魔力,清晰地穿透了寂静,传遍了拍卖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苏小姐…”
声音顿住。
所有人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