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死寂。
跃迁通道中扭曲的光影,凝固成一幅怪诞的油画。
远处星辰的爆炸,停格在光芒绽放的前一瞬。
整个宇宙,以“自然选择号”为坐标,被从“存在”这张画布上,粗暴地裁剪下来。
“警报!警报!”
摇篮的电子童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杂音,凄厉地响彻舰桥!
“曲率航行被强制中断!”
“侦测到未知法则入侵!时空……时空定义被篡改!”
“警告!因果律被锁定!我……我正在……被……擦除……”
警报声,突兀中断。
舰桥内所有的光芒,也在一瞬间暗淡下去。
寂静,彻底吞噬了所有声音。
“怎么回事?!”
王虎和高阳的身影第一时间出现在舰桥。
他们刚从训练场赶来,身上还带着搏斗的汗水。
下一秒,他们脸上那份悍勇与警惕,被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惊骇所取代。
舰桥的正中央,那坚不可摧的合金地板,正如同活物般蠕动。
一抹纯粹的白,从金属中“生长”出来。
它扭曲、重塑,最终化为一把由白玉雕琢而成的华美座椅。
紧接着,是一张茶几。
一个骨瓷茶壶。
两只茶杯。
壶嘴中,甚至有袅袅的热气升腾。
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已经存在了亿万年。
这艘代表着人类最高科技结晶的末日方舟,它的物理规则,正在被一个更高的意志,当成面团般肆意揉捏。
最后。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把白玉椅子上。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裙,蓝色的长发如星河瀑布般垂落。
她抬起头。
那双倒映着宇宙生灭的蓝色眼眸,没有焦点,却仿佛能看透每一个人灵魂的最深处。
“初次见面。”
她开口。
声音轻柔,却让整个舰桥的结构,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我是蓝悦。”
这一刻,王虎试图冲上前去。
他却发现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浇筑进了水泥,连“攻击”的念头都无法凝聚。
顾知夏想抬起狙击枪。
她却发现那把能斩断因果的概念武器,与她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凡铁。
他们不再是战士。
他们是这间“会客厅”里,无法动弹的装饰品。
唯一还能行动的,只有林默。
他从舰长席上站起,脸色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没有走向蓝悦。
而是快步走到了舰桥的主控台前,双手猛地按了上去!
【故事编辑器】,启动!
【目标:蓝悦。】
【正在读取其核心故事线……】
【读取失败!】
【警告!目标不存在‘故事’!她……就是‘故事’本身!】
林默的心脏,第一次,瞬间坠入深渊。
他的最强底牌,对她无效。
蓝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仿佛在看一只蚂蚁,试图用它的触角去撬动整颗星球。
她没有阻止。
她拿起茶壶,先是为自己面前的空杯倒满。
然后,又优雅地,为对面那只空杯,注满了散发着奇异光晕的茶水。
“很有趣的尝试。”
“用我赋予的规则,来分析我本身。”
“只可惜,”她轻轻吹了吹杯口的热气,“管理员的权限,是无法对源代码生效的。”
林默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抬起眼,正视着这个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存在。
“你来做什么?”
“来收回一些……玩得太过火的玩具。”
蓝悦的目光扫过顾知夏手中的狙击枪。
又扫过舰桥每一个角落里,那些由魏承改造过的,蕴含着一丝法则之力的仪器。
“用‘寂灭’做子弹,用‘因果’写剧本。”
“林默,你比我想象中,要有天赋得多。”
“也比我想象中,更不守规矩。”
她的语气,就像一个主人,在评价一只过于聪明的宠物。
林默沉默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所以,游戏该结束了?”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蓝悦听到这句话,先是怔了片刻。
随即,她笑了。
不是银铃般的笑声,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找到了新乐趣的愉悦。
整个舰桥,不,是整艘“自然选择号”,都随着她的笑声开始剧烈地颤抖、扭曲。
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股喜悦的情绪直接震碎!
“结束?”
她笑得前仰后合,身体微微前倾。
那双漠然的蓝色眼眸里,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倒映出了林默的身影。
“不,不,不。”
“之前的九百多万次循环,都只是我厌倦了的,不断重复的旧剧本。”
她止住笑,身体重新靠回椅背,眼神恢复了神只的漠然与冰冷。
“而你,林默,是你亲手撕掉了那个无聊的剧本。”
她端起那杯为林默准备的茶,隔空递了过去。
茶杯悬浮在林默面前,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现在,你让我看到了新的可能性。”
“一个……演员亲手杀死剧作者的可能性。”
她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甜美而又残酷到极致的微笑。
“所以,欢迎来到新游戏的开场。”
“游戏的名字,叫‘弑神’。”
“而我,”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指向自己。
“是你要杀死的,唯一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