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槐树下的蜜饯罐与慢时光
清晨的露水还没褪尽,院门口的老槐树就开始撒下细碎的光斑。周晓芸端着个竹筛子坐在树底下,正把晒了半干的山楂果切成两半,红色的果肉沾着晨露,看着就酸甜得让人舌尖发颤。
“小羽,过来帮我把核挑出来。”她头也没抬,指尖捏着把小巧的银刀,利落地点掉山楂蒂,“这筐是昨天后山摘的,比市场买的酸,做蜜饯正好。”
林羽趿着拖鞋跑出来,蹲在竹筛边拿起根牙签,小心翼翼地往山楂核眼里戳:“酸才好呢,酸得够劲儿,蜜饯才更甜。”他戳出一颗扁圆的核,举起来对着光看,“你看这核,纹路都比普通山楂清楚,像刻了花似的。”
周晓芸笑着摇头:“就你会说话。小心点,别戳到手。”她把切好的山楂往竹筛里摊匀,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她发间,几缕碎发被露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像沾了片细巧的蝶翅。
林墨白端着紫砂壶从屋里出来,看见这场景,慢悠悠地在石凳上坐下:“今年雨水勤,山楂结得密,做出来的蜜饯怕是要多装几个罐子了。”他往石桌上的两个茶杯里倒茶,“小芸去年做的陈皮山楂,我那老友尝了回,念叨到现在,说比他年轻时在苏州吃的还地道。”
“那是您老友客气。”周晓芸把最后一半山楂切完,直起身捶了捶腰,“去年的糖放少了,好多人说酸,今年得多拌点冰糖。”
林羽忽然想起什么,从屋里翻出个玻璃罐跑出来,罐子里装着去年剩下的蜜饯,他捏起一颗塞进嘴里,酸得眯起眼,又咂咂嘴:“不酸啊,甜丝丝的,还有陈皮的香。”
“就你嘴甜。”周晓芸刮了下他的鼻子,指尖带着点山楂的果酸,“去,把那袋冰糖拿来,在厨房第二个柜子里。”
林羽蹦蹦跳跳地去了,回来时怀里抱着个大袋子,冰糖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像碎了的星星。“够不够?不够我再去买。”
“够了够了,”周晓芸接过袋子,往一个大瓷盆里倒了大半袋,“还要加些蜂蜜,去年加的槐花蜜,今年试试枣花蜜?”她转头问林墨白,“您觉得哪种好?”
林墨白呷了口茶,沉吟道:“枣花蜜更稠,拌出来的蜜饯黏糊,适合冬天吃;槐花蜜清润,夏天吃着爽口。现在刚入秋,不如两样都掺点?”
“这主意好!”周晓芸眼睛一亮,“我这就去取蜜罐。”她走进厨房,很快拎出两个陶罐,一个装着琥珀色的枣花蜜,一个盛着浅黄的槐花蜜,打开盖子时,甜香混着山楂的酸,在空气里漫开,像浸了蜜的风。
林羽蹲在旁边看她往山楂里拌糖,冰糖块在瓷盆里堆得像座小雪山,周晓芸用木铲轻轻翻拌,红色的果肉裹上白霜似的糖粒,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小芸姐,要不要加点桂花?后院的桂花开得正旺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周晓芸直起身,“去摘点来,别太用力摇,花瓣掉地上就碎了。”
林羽应声跑往后院,没一会儿就捧着把新鲜的桂花回来,金色的小花瓣沾着他的指尖,香得人发晕。周晓芸接过桂花,仔细挑掉里面的细枝,撒进瓷盆里,木铲翻拌时,红的果、白的糖、黄的花混在一起,像幅热闹的画。
“得拌均匀了,让每块山楂都裹上糖和花。”她边拌边说,额角渗出细汗,林羽赶紧跑去屋里拿了把蒲扇,站在她身后轻轻扇着,“风够不够?要不要再大点儿?”
“正好,”周晓芸笑,“你这扇风的力道,跟去年给我扇炉子时一模一样,不轻不重的。”
林墨白在旁边看得笑:“你俩这配合,倒像做了几十年蜜饯似的。”他拿起块没拌糖的生山楂,咬了一小口,酸得皱起眉,“嚯,这生的可真够劲儿,亏得小羽刚才还敢直接吃。”
林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觉得还行……就是吃完舌头有点麻。”
周晓芸从瓷盆里捏起块拌了糖的山楂递给他:“尝尝这个,刚裹上糖,能缓过来。”
林羽张嘴咬了半块,酸劲儿被甜味压下去大半,桂花的香在嘴里慢慢散开,他眼睛亮起来:“好吃!比去年的还好吃!”
“这才刚拌上,还没腌透呢。”周晓芸笑着收回手,“等腌上三天,糖化了,蜜渗进去,那才叫好吃。”她把拌好的山楂装进几个玻璃罐里,压实了,再往每个罐子里舀两勺混合的蜂蜜,“封紧了,放在阴凉处,三天后开封,保证酸里裹着甜,甜里带着香。”
林羽看着她盖罐子,忽然说:“小芸姐,咱们多做几罐吧,送林老师的老友一罐,还有上次帮咱们摘山楂的张婶,也送一罐。”
“早想到了,”周晓芸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留了最大的两个罐子,专门装给他们的。”她擦了擦手上的糖渍,“对了,下午去不去河边?听说芦苇荡里来了群白鹭,咱们去看看,顺便采点蒲棒回来,晒干了插在罐子里当装饰,配蜜饯罐正好。”
“去!”林羽立刻点头,“我去拿网兜,说不定还能捡几个圆石头,回来洗干净垫在罐子底下。”
林墨白喝着茶,看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两个重叠的小逗号,可爱得让人心里发软。“记得带点干粮,”他叮嘱道,“河边风大,别待太晚,傍晚要变天。”
“知道啦!”林羽已经跑回屋找网兜了,周晓芸跟在后面喊:“穿件外套!早上凉!”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墨白拿起茶杯,看着里面浮沉的茶叶,忽然笑了。去年的蜜饯罐还摆在厨房的架子上,玻璃罐里的陈皮山楂早就吃光了,他却总舍不得扔,说要留着当念想。今年的新罐子里,怕是要装更满的甜意了。
午后的河边果然风清日朗,芦苇荡像片绿色的海,白鹭掠过水面时,翅膀带起的水珠像碎银。林羽举着网兜追蒲棒,周晓芸在后面捡被风吹落的桂花,偶尔抬头看他跑远的背影,眼里的笑意像水波一样漾开。石桌上的紫砂壶还温着,罐子里的山楂在阴凉处慢慢发酵,老槐树下的光斑移了又移,把这一天的时光拉得又长又甜。
傍晚回家时,林羽的网兜里装着蒲棒和圆石头,周晓芸的竹篮里躺着新摘的野菊花,两人手里还各拎着个沉甸甸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刚腌好的山楂蜜饯,罐口封着布,甜香却怎么也封不住,一路飘回家,引得路过的小孩直回头。
“明天就能尝尝味道了吧?”林羽抱着罐子问,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急什么,”周晓芸笑,“好东西都得等,就像这日子,慢慢过,才更甜。”
月光爬上院墙时,他们把蒲棒插进空罐子里,圆石头垫在蜜饯罐下,野菊花放在窗台,屋里顿时飘满了自然的香。林墨白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所谓的好日子,大概就是这样——有要等三天的蜜饯,有一起追的白鹭,有槐树下慢慢流淌的时光,还有身边人眼里藏不住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