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稷抬起眼,眸中漾着水色,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姜袅袅,低声道:“我不是存心瞒你,我只是怕,怕你知晓后,心中便再也容不下我了。”
他这般示弱的情态,与平日威严肃穆的帝王形象判若两人,倒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姜袅袅原本还想嗔怪几句,可见他这副模样,心尖顿时软成了一汪春水,哪里还说得出一句重话。
她轻叹一声,抬手抚上他的发顶,指尖穿过微凉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安抚一只大型犬类。
“怎么会呢……”她的声音温软,带着江南水汽浸润过的糯意,似羽毛拂过心尖。
李玄稷捕捉到她语气中的软化,立刻得寸进尺地将脸埋在她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那缕独特的暖香,是他赖以生存的蜜糖。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声音放得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祈求:“那让我亲亲好不好?袅袅,疼疼我……”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姜袅袅对上他那双盛满渴求与深情的眸子,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心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如蚊蚋:“那你须得轻些。”
得到首肯,李玄稷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如同对待稀世珍宝,极尽温柔地覆上那两片诱人的唇瓣。
不再是之前的急切与掠夺,而是充满了珍视的舔舐与吮吸,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所有的爱意与不安都传递给她。
烛影摇红,帐幔低垂,空气中弥漫着甜暖的香气与交织的呼吸声,勾勒出一室旖旎春光。
…
李玄稷抬手,轻轻捧住姜袅袅的脸颊,将她转向自己。
指尖触到一片湿凉,只见她精致的脸庞上早已泪痕交错,连颊边几缕乌发都被泪水浸透,黏腻地贴在那腻白如玉的肌肤上,黑白分明,更显脆弱。
她眼角泛着动情后的秾丽红晕,菱唇微肿,水光潋滟。
那双总是含着温柔或忧愁的眸子,此刻湿漉漉地望着他,带着些许迷茫与全然的依赖,乖巧可怜得不可思议,竟比最惹人怜爱的小奶猫还要让人心尖发颤。
她身上那缕独特的暖香,混合着泪水的微咸气息,愈发浓郁地萦绕在两人之间,成了致命的诱惑。
“袅袅,”李玄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恳求,“无论如何,只要你心里始终有我的位置,便足够了。”
他什么都不怕,朝堂诡谲皆可从容应对,唯独恐惧这个陪伴他度过最美好时光,给予他唯一温暖的姜袅袅会离开。
每当想起那个与自己容貌别无二致的阿满,好像自己就是在窃取他人人生,不安便会啃噬他的心。这份焦虑时常在他心底涌动,让他夜不能寐。
姜袅袅仰头望着他,李玄稷因方才的亲密,额前几缕墨发随意撩起,完整露出了那张俊美得极具侵略性的脸庞。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峰,下颌线条利落分明,一双凤眸此刻因情绪翻涌而显得格外深邃锐利,当他专注凝视时,总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显得有些凶悍。
然而,正是这份与众不同的,糅合了帝王威严与少年不安的复杂气质,却让姜袅袅心口发紧,难以言喻的战栗感自脊椎窜起,连纤细的脚趾都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抵在柔软的锦褥之上。
…
*
“薛侍郎,娘娘已在亭中等候。”引路的小太监低声禀报后,便躬身退至一旁。
薛怀信驻足望去,但见一座精巧的亭台临水而立,秋风过处,吹得亭周轻纱曼舞,若隐若现间,勾勒出其中一道娴静婉约的身影。
虽未见全貌,但那惊鸿一瞥已足以让他心头一紧,强压下的期盼与悸动瞬间如潮水般涌上。
他昨日回府后便是坐立难安,脑海中反复思量的,尽是如何才能再见她一面。
岂料今日竟是姜袅袅主动相召。这期盼成真的时刻,反倒让他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般的忐忑。
风拂过他崭新的青色官袍,更显得他身姿挺拔,清雅如玉。
此刻,这位在殿试上从容不迫,在朝堂中初露锋芒的年轻侍郎,却像个初次赴约的少年郎,心中思绪纷乱如麻。
她会如何看待我?我这般寒窗苦读挣来的功名,在她眼中可算得上出色?她可会对我有丝毫的认可与好感?
他下意识地理了理并无需整理的衣冠,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过于急促的心跳,这才举步向那处萦绕着无限遐思的亭台走去。
薛怀信依言步入亭中,正欲躬身行礼,姜袅袅却已先一步开口,声音温和:“薛侍郎不必多礼,请坐吧。”
他在石凳上坐下,背脊却挺得笔直。
姜袅袅亲手执起玉壶,为他斟了一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听闻薛侍郎是从江南而来?”她轻声问道,试图开启一个寻常的话题。
薛怀信这才抬起眼,目光不再闪避,而是直直地望向她。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情绪复杂,有探究,有压抑的激动,还有期待。“是。”他回答得简短。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姜袅袅被他这般毫不掩饰的直视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垂眸,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借抿茶的动作来掩饰瞬间的慌乱。
亭中静默片刻,只闻风吹纱幔的轻响。
姜袅袅放下茶盏,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口的问题:“那你的父母,如今可还安好?”
薛怀信没有立刻回答。
他依旧凝视着她,眸色更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