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裹着雪籽,拍打在甘田镇的牌坊上,发出“呜呜”的哀鸣。镇外的江面上突然漂来艘破船,船帆烂成布条,桅杆上挂着具僵硬的尸体,青灰色的皮肤紧绷着,指甲泛着黑紫,竟是具跳江的僵尸。更骇人的是,船尾拖着串冰砣,冰里冻着十几具尸体,个个双目圆睁,嘴角淌着暗红的血——是被僵尸咬过的村民,正慢慢尸变。
“是‘过江尸’。”毛小方握着斩妖剑站在码头,剑鞘上的蓝宝石映出冰砣里扭曲的脸,“寻常僵尸怕光怕火,这东西被北地的阴煞之气浸过,竟能在白天活动,还会拖活人下水当‘船漂’。”
小海刚要挥斧劈向那具挂在桅杆上的僵尸,江面上突然响起串铜铃声,清脆得像碎冰碰撞。艘乌篷船破开冰面驶来,船头站着个穿红衣的女子,梳着双环髻,手里握着串铜钱剑,剑穗上系着面小小的八卦镜,镜面在雪光里闪着冷光。
“南毛北马,果然名不虚传。”女子的声音带着股北方的爽朗,铜钱剑在空中划了个圈,将扑上岸的两具冰尸钉在地上,“马丹娜,奉奶奶之命,来会会毛道长。”
阿秀的阴阳眼突然睁大:这女子周身缠着淡淡的金光,不是修道者的阳气,是血脉里自带的驱邪之力,铜钱剑上的符咒竟与雷罡的邪术有几分相似,却更纯粹,更霸道。“你也是用血脉驱邪?”她忍不住问,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守正”剑。
马丹娜挑眉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是一脚踹开冰尸的嘴,里面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牙上还挂着碎布。“这是被‘尸王血’染过的,北地已被尸潮占了半壁,再往南蔓延,甘田镇就是下一个。”她从怀里掏出张黄符,上面用朱砂画着马氏驱魔龙族的图腾,“尸王在江北的乱葬岗筑了巢,毛道长敢不敢跟我去会会?”
毛小方望着江对岸的浓雾,那里的阴煞之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斩妖剑在鞘里微微震颤,似在呼应着什么。“南茅北马,本就该守望相助。”他回头对小海和达初道,“守好甘田镇,我与马姑娘、阿秀去去就回。”
江北的乱葬岗比想象中更阴森。雪落在地上,瞬间被黑气染成黑色,坟头里伸出无数只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嵌着碎骨,抓着人的脚踝就往土里拖。马丹娜的铜钱剑舞得密不透风,每道剑光闪过,就有七八只手被斩断,断口处冒出白烟。
“马氏的‘诛邪咒’果然霸道。”毛小方挥剑劈开迎面扑来的尸群,斩妖剑的蓝光与马小玲的金光交织,竟在尸群中辟出条通路,“只是这些僵尸像是被人操控着,行动比寻常尸变快三倍。”
阿秀的“守正”剑突然指向岗中心的歪脖子树,树上挂着个黑木棺材,棺材缝里渗着暗红的血,血顺着树干流进土里,滋养着那些从坟里爬出来的僵尸。“尸王在棺材里!”她喊道,却见棺材盖突然炸开,里面跳出个身高丈余的尸王,皮肤像铁一样黑,胸口插着把锈刀,正是当年杀死他的凶器。
尸王的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周围的僵尸突然疯狂起来,竟开始自相残杀,将尸血往尸王身上泼。马丹娜掏出捆尸索,索上的铜钱叮当作响,缠向尸王的双腿,却被他一脚踹断:“这东西吸了上百人的血,已成金刚不坏之身,要用‘镇魂钉’钉他的七魄位!”
毛小方引动斩妖剑的灵气,剑身上浮现出天道派祖师爷的虚影,虚影手捏法诀,对着尸王轻轻一点:“定!”尸王的动作顿时慢了半拍,阿秀趁机将“守正”剑掷向他的眉心,剑刃却被弹开,只留下个白印。
“他的魂魄被人用邪术锁在体内,普通道法伤不了他!”马丹娜咬破指尖,将血点在铜钱剑上,剑身上的图腾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条金龙,直扑尸王的胸口,“用你的斩妖剑劈他的心脏,那里是邪术的阵眼!”
毛小方飞身跃起,斩妖剑的蓝光凝聚成点,狠狠刺向尸王的心脏。就在剑刃即将刺入的瞬间,尸王的眼睛突然流出两行血泪,竟浮现出个人影——是雷罡!
“师兄?”毛小方的剑猛地顿住,尸王趁机挥拳砸来,他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歪脖子树上,喉头涌上腥甜。
阿秀的阴阳眼看得真切:尸王的魂魄里,竟裹着雷罡的残魂!当年雷罡被斩妖剑劈成飞灰,残魂被万魂教的余孽捡去,炼进了尸王体内,成了操控尸潮的“引子”。“爹……”她的声音发颤,“他还没散……”
马丹娜的金龙已刺穿尸王的肩膀,却被雷罡的残魂引动尸血缠住,金光渐渐暗淡。“别分心!他已经不是你爹了!”她喊道,将最后一张黄符拍在尸王的头顶,“毛道长,用你的精血引斩妖剑,只有天道正宗的血能破这邪术!”
毛小方望着尸王眼睛里雷罡痛苦的虚影,想起当年师兄弟一起在师父膝下学道的日子,雷罡总把最好的朱砂让给他,说“师弟你心善,该用最好的”。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斩妖剑上,剑身上的蓝光突然变成赤金色,祖师爷的虚影再次浮现,声音威严如洪钟:“雷罡,回头是岸!”
尸王的动作突然僵住,雷罡的残魂在尸体内剧烈挣扎,竟硬生生撕开道口子,对着毛小方和阿秀拜了拜,然后化作道红光,撞向斩妖剑的赤金色剑气——他在用最后的残魂,帮他们破阵!
“爹!”阿秀的眼泪掉在雪地上,瞬间冻成冰珠。
雷罡的残魂消散的刹那,尸王体内的邪术阵眼彻底崩溃。马丹娜的金龙趁机钻进尸王的心脏,一声巨响,尸王的身体炸成无数碎片,黑血溅在雪地上,竟开出片黑色的花。
乱葬岗的黑气渐渐散去,那些爬出来的僵尸失去操控,纷纷倒在地上,化作滩滩黑泥。马小玲收起铜钱剑,看着阿秀通红的眼睛,突然从怀里掏出块玉佩,上面刻着马氏的图腾:“我奶奶说,血脉是天定的,但路是自己选的。我马家世代驱邪,也有人堕入魔道,可只要心还在,就不算输。”
阿秀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突然想起雷罡灰里那枚刻着“悔”字的护身符。原来无论南茅北马,无论正道邪途,终究逃不过“心”字。她对着马丹娜深深一揖:“多谢马姑娘。”
毛小方望着江对岸的甘田镇,那里的炊烟在夕阳里冒着白气,小海和达初定在镇口等着。他将斩妖剑归鞘,对马小玲道:“尸潮虽退,但万魂教的余孽还在,日后若有需要,南毛随时听候北马调遣。”
马丹娜笑了,红衣在夕阳里像团跳动的火:“该说谢谢的是我。你那师兄,最后也算做了件好事。”她跳上乌篷船,铜钱剑在手里转了个圈,“后会有期,毛道长。”
船开远时,马丹娜突然回头喊:“阿秀,有空来北方找我,教你马氏的‘诛邪咒’!”
阿秀站在码头,握着那块玉佩,望着船影消失在雾里,突然笑了。毛小方拍了拍她的肩膀,斩妖剑的蓝宝石映出她脸上的光,像映着颗重新亮起来的星。
回到甘田镇时,小海和达初正给镇民分发驱邪符,念玫和沈念安在桂树下煮着姜汤,香气飘出老远。马丹娜留下的那面八卦镜被挂在镇口的牌坊上,镜面反射着月光,将淡淡的金光洒在街道上,像层温暖的纱。
“师父,阿秀姐,你们可回来了!”沈念安举着刚煮好的姜汤跑过来,碗沿还冒着热气,“达初哥说,北地的尸潮退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僵尸过江了。”
毛小方接过姜汤,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他望着甘田镇的万家灯火,望着桂树上新抽出的嫩芽,突然明白,南茅北马的传说,从来不是为了争个高低,是为了让这世间的邪祟知道,无论南北,总有一群人,愿意用生命守护这份安宁。
阿秀的“守正”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剑柄上的“守正”二字被雪光映照,格外清晰。她知道,爹的路已经走完,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和师父,和师兄们一起,守着甘田镇的日升月落,守着这人间烟火里,最踏实的温暖。
远处的江涛声混着桂树的清香,像首南北合璧的歌,唱着尸巢的险,唱着血脉的羁绊,更唱着南毛北马携手时,那道穿透黑暗的光。这光,会一直亮着,照着往后的路,照着每一个需要守护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