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尾巷19号总是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气味——陈旧书籍的微尘、某种不知名魔药基底挥之不去的苦味,以及常年不见阳光的淡淡潮气。
但每个德拉科在的暑假,这里的气氛都与以往大不相同。
德拉科此刻正坐在西弗勒斯魔药室里一张厚实的旧扶手椅中,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重、边缘烫银的古老魔药典籍。
一丝坚韧的阳光挤过蜘蛛尾巷厚重的窗帘,在他被光精灵钟爱的头发上,洒下一圈毛茸茸的光边。
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书页上复杂的古代如尼文注解,眉头微蹙,似乎在深究某个复杂晦涩的理论。
西弗勒斯则站在他那张堆满各种仪器、药材的工作台前,背对着德拉科,正小心翼翼地往一个冒着细微紫色蒸汽的坩埚里加入研碎的月长石粉末。
他的动作精准而流畅,带着一种近乎艺术性的严谨。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坩埚内液体轻柔的咕嘟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壁炉里火焰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这种安静并不尴尬,反而充满了一种默契的平和。
作为少数知晓德拉科和哈利重生的人之一,西弗勒斯彻底改变了他对待德拉科的方式。
比起更加担忧并加倍呵护的马尔福夫妇,西弗勒斯更多的是将德拉科看作一个拥有成年巫师灵魂、可以平等交流甚至探讨学术的伙伴。
当然,他并未完全忘记德拉科此刻仍是一个十三岁男孩的身体,魔药室角落那个小小的、被施了魔法的沙漏每到正午和傍晚就会悄然翻转,无声地提醒着这位时常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魔药大师:该投喂他的教子了。
而在某些时候,德拉科又会让他觉得他还没长大,还是当年那个需要被自己抱在怀里,并提供庇护的娇气小屁孩。
“月长石的催化剂量,如果辅以日光兰萃取液而非独角兽眼泪,是否更能激发狼毒药剂中稳定血脉的那部分特性?”德拉科忽然开口,目光并未从书页上抬起。
西弗勒斯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银质小刀更细致地处理着下一份药材。
几秒后,他才低沉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是一种纯粹的学术讨论口吻:“理论上有可行性。日光兰的‘唤醒’特性或许能更主动地调和狼性魔力,而非眼泪的‘抚慰’被动中和。
但风险在于可能过度刺激,导致魔力失控。需要极其精确的比例和投放时机。”
“或许可以加入一丝缬草根汁液?它在镇静方面效果显着,或许能平衡日光兰的烈性。”德拉科提议道。
“……值得尝试。”西弗勒斯微微颔首,苍白的手指拈起一小段干枯的缬草根,“下午可以先制备一小批进行对照实验。”
这就是他们这几日的常态。
德拉科带来的、改良自他前世零星记忆和今生精灵血脉力量的狼毒药剂,极大地激发了西弗勒斯的研究热情。
特别是在知道德拉科交给莱姆斯的那管狼毒药剂是意外尝试所得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德拉科带回了蜘蛛尾巷,日夜不休地投入到对这份药剂的解析和改进中。
而共同生活的日子里,西弗勒斯很快发现,德拉科周身萦绕的那种属于月精灵的、宁静而充满生机的魔力,不仅能提升魔药的成功率和品质,稳定一些暴烈的药材的药性,甚至对周围环境也有影响。
蜘蛛尾巷那原本死气沉沉的小院子里,杂草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生长,他不得不在实验间隙频繁地使用魔法清理。
而窗台上那几盆常用于魔药的月光花和凌暮花,更是长得郁郁葱葱,花朵从未如此硕大娇艳。
午时,魔法沙漏再次无声翻转。
西弗勒斯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立刻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挥魔杖熄灭了坩埚下的火焰。
“该吃午餐了。”他言简意赅地对德拉科说,然后率先走向狭小却还算整洁的厨房。
午餐通常很简单。
有时是家养小精灵从马尔福庄园直接送来丰盛的食盒,有时则是西弗勒斯自己动手做一些简单的三明治或者炖菜。今天显然是后者。
西弗勒斯皱着眉,用魔法指挥着几片面包自动飞进烤炉,又让黄油刀自己给切好的面包片抹上黄油,动作略显生硬,显然对烹饪并不热衷,但足够高效。
德拉科则靠在厨房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小根不久前在黑市上买来的独角兽自然脱落的小角,看着他那总是阴沉沉的教父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属于“日常生活”的笨拙,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需要帮忙吗,教父?”他明知故问。
“管好你的独角兽,德拉科。”西弗勒斯头也不回,声音平板,“除非你想让它掉进汤里。”
洛威尔此时恢复了一些大小,正盘踞在厨房温暖的角落打盹,银色的鳞片倒映着锅炉下的火焰。
它的眼睛被一种柔软的、附有强大魔法的黑色丝绒罩牢牢遮住,是德拉科三年级时找时间引导体内的月光魔力刻下魔纹制作的,可以让它的眼睛不再时不时的感到灼热。
在听到德拉科的话时,它巨大的头颅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似乎在梦中回应着德拉科的玩笑。
嘶……面包烤焦的味道……讨厌……一个模糊的意识传入德拉科脑海。
德拉科无声地笑了笑,用蛇佬腔低语:安静,洛威尔,不然下次给你的兔子就不剥皮了。
洛威尔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不再出声。
午餐是简单的烤奶酪三明治和南瓜汤。两人坐在厨房的小桌旁,安静地吃着。阳光透过沾着些许污渍的窗户,在桌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饭后,德拉科习惯性地在宅子里稍微走动消食。
他路过西弗勒斯的卧室,目光不经意间瞥见床头柜上摆着的一个小小的、银质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动态的魔法照片,照片上是两个穿着霍格沃茨校袍的少年,他们都穿着斯莱特林的校服,背景似乎是黑湖旁。
一个有着布莱克家族特有的黑发和略显苍白的皮肤的少年,面容英俊却带着一丝阴郁和拘谨,是年轻的雷古勒斯·布莱克。
他旁边站着的是同样年轻、头发油腻、神情更加阴沉的西弗勒斯。
照片里,雷古勒斯似乎正对斯内普说着什么,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而年轻的西弗勒斯则微微侧头听着,虽然表情依旧僵硬,但那双黑眼睛里却没有了平日惯有的戒备和讥讽,反而是一种罕见的、专注的平静。
德拉科的目光在相框上停留了片刻,心中了然。
他知道教父和雷古勒斯舅舅在霍格沃茨时期关系匪浅,远超普通同学。
他甚至隐约从父亲那听过一些,关于雷古勒斯舅舅对他这位性格孤僻、才华横溢的斯莱特林学长,怀有的或许不止是友谊。
但那些都是尘封的往事了。
雷古勒斯现在早已被宣告失踪,生死不明,而西弗勒斯则将那段记忆深深埋藏,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只在无人时,才会允许自己看着那张旧照片出神。
下午的实验进展顺利。日光兰萃取液与缬草根汁液的组合确实展现出了独特的平衡效果,虽然距离完美还差得很远,但方向似乎是对的。
西弗勒斯专注地记录着实验数据,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研究者才有的光芒。
傍晚时分,就在西弗勒斯准备再次启动厨房魔法时,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扑翅声。
一只雪白的猫头鹰灵巧地穿过窗户上特意为它留的缝隙,落在了德拉科的手臂上,嘴里叼着一封厚厚的信。
是哈利的海德薇。
德拉科解下信,喂了猫头鹰一小片肉干,然后迅速展开羊皮纸。
随着阅读,他脸上的轻松神色逐渐消失,变得凝重起来。他快速扫过哈利关于踏入布莱克老宅的叙述、对克利切的描述,以及最关键的部分——那些突然恢复的、关于雷古勒斯·布莱克如何发现伏地魔的秘密、调换挂坠盒、并英勇赴死的记忆。
信的最后,哈利写道:“……我不敢贸然告诉小天狼星,我怕他控制不住情绪。我们需要一个计划……速回信。”
德拉科紧紧攥着信纸,指尖微微发白。雷古勒斯……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投向教父卧室虚掩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个银质相框。
他没有丝毫犹豫,拿着那封沉甸甸的信,转身走向西弗勒斯的魔药室。西弗勒斯正在清洗实验用具,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德拉科没有说话,只是将哈利的信递了过去,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西弗勒斯皱起眉,用毛巾擦干手,接过了信。当他开始阅读时,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