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苑里,程老夫人心不在焉了好几日,终于得到了程正弘的消息。
小丫鬟欢欢喜喜来禀报:“老夫人,方才门房传话进来,说是一位刑部差爷递了消息,老爷的案子已经查清,估摸酉时正便可释归。”
程老夫人松了口气,连道几个“好”字,吩咐身边嬷嬷:“快去厨房提前准备着,晚上都一同来我院子里用膳。”
孟婉君欢喜应着。
出了长寿苑,程清瑶丧了个脸:“祖母把我放出来,父亲回来后不会还把我关去静思堂吧?”
她抱着孟婉君胳膊不松:“我再也不想去什么静思堂了,母亲到时候可要为我说说好话。”
上次便是,父亲把祠堂罚跪又给她补了回来!
孟婉君安抚道:“你为了你父亲奔波,你父亲怎么会再把你关进去。”
“父女间没有隔夜仇,快去换身鲜亮的衣裳,晚上一同用膳。”
程清瑶略略不满离开。
孟婉君身上压不住的烦躁:“都四日了,赵姨娘院子里还没有什么动静?”
万嬷嬷压低声音道:“夫人莫急,老奴估摸着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孟婉君催促:“不能再等了,务必在老爷回来前,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万嬷嬷立刻躬身:“夫人放心,老奴这便让春杏加大药量。”
与此同时的长乐苑,程央宁闲得无聊,正在练字。
落笔沉稳,藏锋于内。
浅夏走上前:“小姐,老夫人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老爷酉时正便能回府,让到时候过去一同用膳。”
她迟疑道:“赵姨娘那边似乎格外安静,一直没出房门,汤药也照常送进去,奴婢总有些不安,会不会出什么差池?”
恰在此时,苍术进来回禀:“小姐,薛告上午从后门潜出,买了迷药藏于靴子里带了回来。”
程央宁落下笔,接过浅夏递来的湿帕擦了擦手,“知道了。”
苍术默默退到院中廊下。
左右无人,他悄悄从怀里拿出巴掌大的小铜镜藏在手心里,端详镜中的自己。
小姐说他的眼睛好看。
现在来看,确实好看。
小姐的眼光真好!
他对着镜子眨了眨眼,试图回忆小姐说话时的神情,嘴角忍不住扯笑。
又对着镜子得意洋洋挑眉。
浅夏透着半开的窗户,有些不解:“小姐,苍术对着自己的手在傻笑,还一直眨眼,他是不是病了?”
程央宁顺着视线看去,觉得他傻愣傻愣的:“他可能在欣赏自己的眼睛。”
*
临近酉时,孟婉君正端坐在镜前梳妆,万嬷嬷急匆匆走来。
“夫人,那边有动静了!”
孟婉君描眉的手一顿,侧过头看她:“当真?”
万嬷嬷连连点头,声音难掩喜色:“千真万确,说是赵姨娘方才嚷嚷着腹中坠痛,已经慌慌张张差人去请郎中了。”
孟婉君浑身畅快,站起身理了下衣襟:“此事先不要声张,咱们先去瞧瞧看。”
万嬷嬷应着,跟着她匆匆往西院走。
院门半开,院子里不见一个丫鬟婆子身影,屋子里隐约传来痛苦呻吟声。
孟婉君嘴角冷笑,刚要进去,暗影中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厮,低头直愣愣撞了上来。
孟婉君被撞得一个趔趄,万嬷嬷连忙扶着,刚要厉声呵斥,周身萦绕着一股异香。
只觉得眼前景物扭曲旋转,整个人软绵绵倒地。
*
临近酉时正,程清瑶在院子里收拾妥当来到主院,准备与孟婉君一同出府迎接程正弘,却没发现身影。
院子里的小丫鬟回道:“夫人许是心急,已经先去府门处迎接老爷了。”
程清瑶不疑有他,加快脚步往府门赶,一个面生的丫鬟突然走来,神色惊慌。
“三小姐,奴婢方才路过西北角废弃柴房,听到里面……里面有夫人的声音……”
程清瑶看她慌张神色,隐约猜出来话中意思,脸色骤变。
破柴房怎么可能有她母亲!
她厉声斥责:“放肆!哪来的刁奴敢污蔑夫人,小心扒了你的皮!”
丫鬟声音带着哭腔:“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污蔑夫人,三小姐您亲自瞧瞧便知晓了……”
程清瑶强行镇定:“带路!”
丫鬟引着她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废弃许久的柴房,程清瑶猛地推开门。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孟婉君鬓发微乱、衣衫凌乱地躺在一个年轻小厮怀里。
那小厮胸膛白花花一片,身上不着寸缕。
程清瑶当场失声尖叫,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反手关上门。
她疾步上前,用力摇晃着昏沉的孟婉君,“母亲,母亲……”
孟婉君眼皮颤动,很快悠悠转醒,迷茫的视线聚焦在程清瑶惊骇的脸上。
“瑶儿……”
她很快察觉身上凉意,旁边还有个陌生外男,吓得瞳孔骤缩。
手忙脚乱拢紧衣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瑶儿,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赵姨娘院子里吗?
怎么会……
难道是赵姨娘要害她?
孟婉君顾不得理清思绪,连忙穿戴好衣物。
程清瑶看了看周围,舀了瓢木桶里积攒的雨水泼在小厮脸上。
小厮一个激灵睁开眼,对上两道冷得要杀人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
又一瞧自身衣衫不整的模样,直接跪倒在地缩成一团。
“夫人,三小姐……”
*
与此同时,府外。
程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翘首以盼。
程央宁和程律书站在一侧,连向来不出院子的二夫人也来了府外。
没多久,程正弘被刑部的马车送回来,眉眼间带着几分疲倦,但背脊依旧挺直。
程老夫人红了眼,立刻迎上去:“我的儿,可算是回来了……”
丫鬟端着木盆上前,盆中盛着浸了柚子叶的温水,“请老爷净手,去去晦气。”
程正弘将手浸泡在温水中,仔细搓洗,声音满是愧疚:“让母亲担忧了,是儿子不孝。”
程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连声道:“回来便好,这些日子多亏了婉君和瑶儿里外打点,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二夫人默不作声拉住程央宁的手,眼中带着几分不平。
宁儿也入宫周旋了几分,老夫人只讲旁人,偏偏漏了宁儿。
分明便是故意的。
程央宁朝她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笑,毫不在意。
程正弘闻言,脸上带着笑意。
在刑部这几日,他察觉到有人在暗中关照,本以为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原来是婉君和瑶儿在中间周旋。
他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目光扫过众人。
“怎么不见夫人和瑶儿?”
程老夫人忙笑道:“定是在厨房亲自张罗接风宴呢,她们可都盼得紧。”
话音未落,薛告慌慌张张跑来,急声道:“老爷可回来了。”
“姨娘本想来迎接老爷,忽然身子有些不适,一直喊着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