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祈川清了清嗓子，紧紧攥着手里的玉佩，胸腔缠绕着愧疚。
陈寄雪警惕看着他:“洛小侯爷还想说什么？”
要不是洛祈川在曹府把央宁妹妹推到风口浪尖上，怎么会出现今日这种事。
洛祈川喉间一哽:“我……”
程央宁打断他，声音清冷有力:“洛小侯爷前几日交给我的玉佩，我未曾当掉。”
“在府中无意间被我三姐姐见到一回，怕生事端，便一直收了起来，准备日后还于洛小侯爷。”
“我觉得这枚玉佩好看，特意让丫鬟去外面打造了一枚相似的，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什么当铺里。”
就在这时，有丫鬟前来，“小姐，夫人寻你。”
陈寄雪不愿离去:“我等会再过去，你先回去吧。”
程央宁劝阻道:“陈姐姐去忙吧，兴许陈夫人寻你有要紧事。”
陈寄雪犹豫再三才离开。
见人离开，程央宁抬头看向洛祈川:“要说的我都说了，洛小侯爷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话落，她转身离开。
单薄的背影带着拒人的孤傲。
洛祈川猛地回神，大步上前扣住她腕骨，“我还有话跟你说。”
程央宁惊呼一声，带着被冒犯的疏离，迎上他的漆眸。
“洛小侯爷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拉拉扯扯的，惹人笑话。”
洛祈川扣的更紧了，眼底翻涌着复杂情绪，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是我误会了你，我不该不信任你。”他将玉佩塞进她手里，“我送给你的东西，想怎么处理都行。”
他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急切。
平日里那副桀骜不驯荡然无存，只剩下手足无措求原谅的少年。
他方才听到了些。
程清瑶把不要的亲事推给她，她不仅不反抗，还欣然接受。
那个镇北王府的梁世子半死不死，活着真碍眼。
程央宁挣扎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眼睫，语气缓了几分:“小侯爷既已收回玉佩，哪还有再塞给我的道理。”
“收回？”洛祈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声音高了些，“我送出去的东西，何时有收回的道理。”
“方才是你塞给我的，不算数。”他黑眸紧紧锁着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带着一丝执拗。
“你要是缺银子花，可以跟我说。”
“若实在迫不得已，把玉佩当了便当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顿了下，觉得话说早了。
他穷的叮当响，身上没银子。
不行，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显得他气度小。
大不了去求母亲，母亲总不能不给他银子花。
洛祈川见人依旧毫无动摇，向身后的小厮要来赢得的彩头，一股气全塞给她。
“给你，我诚意够足吧。”
程央宁忍不住轻笑一下。
这般傲娇又臭屁的人，她还是头一回见。
洛祈川闻声，长睫忽地抬起，心情好了些，“你这是原谅我了？”
他就说，洛老头怎么每次都能把母亲哄得那么高兴，原来是用漂亮首饰砸出来的。
程央宁挣脱开他，看了眼手里的漂亮玉镯，“小侯爷给了我，可还会要回去？”
洛祈川直接抢来玉镯给她戴上，后知后觉才感受到手里的温软。
如同燎原星火，一路灼烧。
他慌乱收回手，语气强硬:“送给你的东西你自己收好，别再让人钻了空子。”
他还没有送不出去的东西。
程央宁兴致缺缺看了眼手腕上的玉镯，忽然抬起眼，清澈的眸子扫过草丛里的一抹灰色，有些失落。
“我的兔子，都被小侯爷给吓跑了。”
洛祈川微怔，察觉到轻柔的声音里带了些委屈。
他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带着几分爽朗与不羁，“这有何难，我给你抓一窝。”
赤红色身影朝草丛深处走去。
身后小厮连忙追上去:“小侯爷，让小的去抓，保准抓只大的回来。”
洛祈川一手拂开他:“你根本不懂，别在这碍眼。”
得他亲自去抓，才有诚意。
就算、就算是方才误解她的赔礼，他气度大着呢。
小厮顿住脚步。
洛祈川忽然回过头。
小厮又立刻迎上前。
洛祈川吩咐道:“你去那什么当铺，去查查今日是怎么回事。”
他才不信程清瑶的说辞，若是让他查出什么，绝不能轻易算了。
小厮拱手:“小的这便去查。”
程央宁站在原地，微风吹荡着裙裾，嘴角荡起涟漪。
那双漂亮眸子显得格外清亮。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玉佩。
今日倒是有些意外，程清瑶没将事情闹得太大，还算有点脑子在。
但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还白白损失了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孟婉君该心疼了吧。
没过多久，洛祈川兴奋的声音传来，“程央宁，你快瞧。”
他大步流星从草丛里走出来，赤红色劲装沾了些草屑，双手各举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灰兔。
两只小兔子只有巴掌大小，耳朵粉嫩，带了点怯生生的好奇，微微颤抖着身子。
洛祈川将两只都塞给她，语气带着炫耀:“都给你，一公一母正好一对，长大了还能生一窝。”
程央宁怀里抱着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清澈的眸子弯成月牙:“小侯爷找到它们小窝了？”
洛祈川盯着她明媚的笑容，终于松了口气:“窝里还有三只，我怕你抱不下，专门挑了一公一母，还是最好看的。”
“这么小的也好养，养大了不仅能生，还能烤着吃，你要是不会烤，到时候喊我来。”
“放血扒皮，洗干净之后放在火上炙烤，或者用泥巴糊起来烤，能保留兔肉的原滋原味，别提多香了。”
程央宁抚摸小灰兔的手一顿，侧过身避开了他。
洛祈川觉得说得太过，佯装很忙，又不知道忙什么，忽然扫见她手里的玉佩。
无所顾忌抽出来。
他理了理上面的丝绦，俯身下，阳光和青草气息将人笼罩。
声音忽然有些不自然。
“你别乱动，我给你戴上。”
他想将玉佩挂在她腰上，指尖不经意划过腰间柔软面料，心底猛地一紧。
他能察觉到细软的腰肢也跟着颤了下，感官瞬间聚集在指尖动作上，连忙笨拙地帮她挂好。
洛祈川站起身，表面若无其事:“帮你挂好了，不准再取下来。”
程央宁脸颊带了些绯红，睫羽扑闪了下，微微下垂，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
洛祈川帮她挡住炽热的阳光，清了清嗓子，别扭地看向别处，“你要是不想嫁——”
“程四小姐。”
一道低沉平稳的声音传来，打破周围的旖旎氛围。
二人寻声看去。
不远处的苍劲古树下，谢衡一袭黑色锦衣，金丝云纹走绣，玉冠束发，棱角分明的下颌透露着冷硬。
身姿挺拔如松。
他平静无波地扫过程央宁腰间玉佩，又落在她怀里的两只小灰兔上。
薄唇微抿，面色毫无波澜。
“姑母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