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被利刃割开的剧痛与冰冷尚未散去，姜星绛猛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
触手所及，是光滑温热的皮肤，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淋漓的鲜血。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茫然四顾。熟悉的玄清宗广场，周围是喧闹嘈杂、正准备登舟前往秘境的同门弟子，朝阳的光芒洒落在身上，带着暖意。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晃了晃脑袋，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心底深处残留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巨大的悲伤，但仔细去想，却又一片模糊。唯一清晰烙印在脑海深处的，只有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必须变得更强，必须远离楚御宸，必须改变什么！
之后发生的事情，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避开了与楚御宸的任何接触，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凭借着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对某些事情的“预知”，她竟然真的抢先一步，在落日森林中顺利拿到了乙木灵心。
凭借着乙木灵心和《灵衍诀》，她的修为突飞猛进，只花了五年时间便成功结丹。
就在她结成金丹不久，染血的家族传讯玉符还是再次传来。
姜星绛皱眉，为什么自己要用再次这个词呢？
她拼尽全力赶回云城，看到是那片燃烧的废墟，遍地的尸骸。
以及，那个从硝烟中走出，冷漠如神只般的楚御宸。
冰冷的剑光再次掠过。
喉咙的痛感再次来临，随即又消失。
姜星绛又一次站在了玄清宗的广场上，周围是整装待发的同门。心底那股沉重的疲惫感和“要变强、要远离楚御宸”的信念变得愈发强烈，几乎成为一种本能。
她又一次“成功”地拿到了乙木灵心，更快地结了丹。
但结局没有丝毫改变。姜家覆灭，她倒在楚御宸的剑下。
……
一次又一次。
她每一次醒来，关于循环的记忆都会被模糊、被重置，只留下那股刻骨铭心的执念和一次比一次更深的疲惫与困惑。
为什么好多事情都似曾相识？为什么她有时会下意识地知道某条路不能走，某个人不可信？明明应该是第一次经历，为何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提前预警？
怀疑的种子，在一次次的“既视感”和无法改变的结局催化下，悄然在她心底生根发芽，顽强地试图破土而出。
而在姜星绛无数次经历循环的同时，真正的落日森林深处，另一场幻境也在上演。
凌岳在踏入森林后不久，便发现自己与姜星绛走散了。他焦急地四处寻找，却闯入了一片迷雾之中。
迷雾散去，他惊讶地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他的小叔叔，剑峰的凌绝。
“小叔叔！你怎么……”凌岳惊喜地刚要上前，却见凌绝面无表情，眸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带着凌厉无匹的剑气，毫不留情地向他斩来！
“嗷！小叔叔你干什么？！”凌岳吓了一大跳，狼狈地就地一滚，险险避开那道剑气，吓得哇哇大叫。
然而凌绝仿佛根本不认识他，攻势愈发凶猛凌厉，剑剑直指要害，逼得凌岳不得不拔剑抵挡。
“出剑！”幻境中的“凌绝”冷喝道，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凌岳被逼得手忙脚乱，心中又惊又怒，也被打出了火气：“这可是你逼我的！”他咬牙，剑宗嫡传的剑法施展开来，与“凌绝”战在一处。
结果毫无悬念。
他一次次被幻象“凌绝”轻易击败，身上添了无数道伤口，又一次次顽强地爬起来，继续战斗。
这不是生死搏杀，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残酷的锤炼与拷问。他不懂为什么小叔叔要这样对他，但他骨子里的倔强被彻底激发出来。
……
又一次。
姜星绛站在玄清宗广场上，准备登舟。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喉咙处那若有似无的割裂痛感再次浮现。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她明明感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旅程，身心俱疲，喉咙还残留着被撕裂的剧痛，怎么会是刚刚准备出发的状态?
她随着人流，机械地登上飞舟。看着舷窗外熟悉的云海山峦，那股违和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让她窒息。
她运气调息，灵衍诀在体内疯狂运转，脑袋里闪过许多画面，让她头疼不已。
她……不是应该已经在秘境里了吗？不是应该在落日森林中了吗？为什么还会在宗门的飞舟上？
一个念头诞生脑海！
难道……她一直在幻境中？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
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那些无法解释的熟悉感、那些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既定结局、那种无论变得多强在楚御宸面前都不堪一击的无力感……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她从踏进落日森林那一刻就进入幻境中了！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发生在一个精心编织的幻境之中！
她所谓的变强、结丹、甚至家族的覆灭，都只是幻境模拟给她看的虚假景象！
难怪楚御宸每次杀她都用同一招，因为她潜意识里只知道这一招！难怪她无论如何部署都无法改变结局，因为幻境的结局早已设定！
她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那些看似真实、实则虚幻的同门，目光最终落在舷窗外。
但是既然已经知道是在幻境里，为什么还没有脱离幻境呢?
之前的幻境都是被识破之后就自动消散，还有什么被她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