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几天几夜后,羊城终于拿下了。
桂军和粤军的旗帜,终于插上了市政府大楼。
城里的枪声也在渐渐稀少,只剩下零星的抵抗。
“德公,我们成功了。”
指挥部里面,一线的长官,人人的脸上都带着血污,却掩不住胜利的兴奋。
白崇喜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通红的眼睛。
“他娘的,兄弟们总算没有白流血。”
李综仁看着地图上最后一个被标记的鬼子据点,大手一挥:
“命令部队,一鼓作气。把残敌都清理干净了,羊城就彻底是我们的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出幺蛾子了。
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德公,白长官,不好了。”
“中央军.......中央军好几个师,开进广东了。”
“他们没有过来支援羊城,而是直接进军茂明,沾江,洋江一带。”
指挥部里瞬间安静。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啥玩意儿?
我们在这拼死拼活,他们来捡现成的?
白崇喜一把抢过电报,眼睛飞快扫过。
越看,脸色越青。
“砰!”
他猛地将手里的搪瓷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无耻,光头你他妈无耻至极。”
他气得浑身发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我们流血流汗,死了多少弟兄?他倒好,踩着我们的尸体来摘桃子?”
电报上写得冠冕堂皇:“为彻底肃清残敌,巩固革命成果,特命中央军精锐入粤协同作战.......”
协同个屁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过来抢地盘、抢功劳的。
李综仁一把按住即将发怒的众人。
“健生,你冷静一点。”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此时广冬境内画风突变。
中央军那几个师,动作那叫一个快。
跟开了闪现似的,专挑小日子防御薄弱、或者已经跑路的地方“接收”。
沾江,日军码头。
小日子正忙着往船上搬东西,准备溜去南岛。
远远看到中央军的队伍开过来,带队的大佐反而松了一口气。
“哟西.......那是山城的部队,不是广茜狼兵......大家不用害怕,动作麻利一下。”
他整了整衣领,居然还下令:
“把.......把那几箱用不上的弹药留下,算是给他们的‘礼物’。”
说完赶紧登船跑路。
中央军先锋团团长,拿着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瞬间就乐了。
“瞧瞧,这才是王师之威啊,兵不血刃,光复就沾江。”
旁边的副官赶紧拍马屁:“都是团座英明,我们这战绩报上去,嘿嘿,头功是没跑了。”
类似的情景,在洋江、在茂明接连上演。
中央军所到之处,几乎没放几枪,就“收复”了大片区域。
捷报像候鸟一样飞向山城。
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个广冬是他们打下来的。
消息传回羊城临时指挥部,里面的气氛瞬间炸了。
“德公,让我带兵去堵住他们。真是太欺负人了。”
一个桂军师长眼睛血红,握着枪的手都在抖。
“对,凭什么啊,广冬是我们用命换来的。”
“跟他们干。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失控。
李宗仁猛地一拍桌子!
“你们都给我闭嘴。”
他目光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将领。
“现在火并,是像让小日子看笑话吗?让老百姓寒心吗?”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广冬全境。
“地盘现在是他们暂时占了。”
“但是在道义上,在我们这边。”
白崇喜的胸口在剧烈起伏,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对李宗仁低声道:“德公,难道这口气我们就这么忍了?”
李综仁眼神深邃,闪过一丝冷光。
“忍?当然不。”他声音压得更低:“但不是现在,也不是用这种方式。”
“今天光头他是怎么吃下去的,来日,我必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就在这时,山城的“嘉奖令”到了。
电报里把桂军和粤军“英勇作战”夸了一通,然后话锋一转——
“鉴于粤局已定,为了休整部队,着令李、白所部暂返广茜休整。广冬防务,就交由中央军接管。”
这波操作,直接把所有人都看吐了。
“卧槽,这他妈是人能干的事?”
“过河拆桥都没这么快嘛。”
白崇喜气得直接笑了,笑声里全是悲凉。
“好好好.......好一个‘休整部队’,好一个‘接管防务’!”
他看向李宗仁:“德公,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综仁沉默片刻,拿起笔,亲自起草回电。
只有短短一行字:“职部遵命,即日返桂。”
命令下达,部队炸锅了。
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根本想不通。
“凭什么?老子兄弟的命白丢了?”
“打完了让我们滚蛋?他中央军算什么东西。”
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兵,抱着连队的旗子,哭得像个孩子:
“不走,老子不走。我弟兄还埋在这呢......”
但是军令如山。
桂军和粤军,带着满身伤痕和无尽的屈辱,开始陆续撤离他们用鲜血换来的羊城。
老百姓们自发涌上街头,含泪送行。
“李长官,白长官。你们不能走啊。”
“羊城是你们打下来的。”
“没有你们在,我们还得被欺负。”
箪食壶浆,哭声震天。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正在“盛大入城”的中央军。
他们军容整齐,装备精良,跟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桂军、粤军形成强烈反差。
一个中央军年轻军官,看着路边哭泣的百姓,还挺纳闷:“这些百姓他们哭什么?我们不是来光复他们的吗?”
他的长官冷笑一声:“哭丧呗。不用管他们,我们做好样子,记者等着拍照呢。”
站在撤离的车队旁,李综仁最后看了一眼羊城。
他的拳头在袖中握得发白,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白崇喜站在他身边,咬牙低语:
“德公,今日之辱,我白健生记下了。”
李综仁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得可怕:
“走吧。”
“湖南,还在等着我们。”
车队缓缓启动,扬起一片尘土。
车上的桂军士兵们,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羊城,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和不甘。
这笔账,他们算是记下了!
而在山城,校长正满意地看着报纸上中央军“光复广州”的头条新闻。
何应钦在一旁笑道:“委座,现在广冬大局已定。”
校长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给李综仁、白崇喜发个表彰电,再......拨点饷银,安抚一下。”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毕竟没有他们的流血,我们接手也不会这么顺利嘛。”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低笑。
南国的天空,风云变幻。
一场血战看似落幕,但另一场更凶险、更复杂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桂系的狼崽子们,舔着伤口,把仇恨默默咽进了肚子里。
等着吧。
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