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在脚下塌陷,碎石滚进黑暗的裂缝里,像一颗颗被遗忘的心跳。陈无戈一步跨了进去,没有回头——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那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伤疤就会开始灼烧陈无戈的灵魂。
通道斜斜地往下延伸,岩壁湿漉漉的,仿佛渗着旧时代的血汗。空气里飘着一股铁锈味,还夹杂着一点点像是电流窜动的刺鼻气息,那是灵能残留的余烬,是时间无法冲淡的痛觉记忆。陈无戈贴着左边的墙走,左手不自觉地按在左脸——那道伤疤正发烫,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往脑子里拉他,拉回那个雨夜,那个他躲藏了十八年的噩梦。
右手握着战刃,刀身泛着淡淡的紫光,随着陈无戈的脚步轻轻震颤,如同一个沉睡已久的同伴终于苏醒,开始回应某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召唤。
走了大概两百米,前方被倒塌的支架堵死了,只剩一条窄缝,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就在这时,影兵突然躁动起来。
原本安静跟在他身后的五具黑雾状影兵,其中一具猛地冲出去,直奔右侧岩壁上的一簇紫色晶石。它没攻击,而是用虚幻的手一遍遍砸向晶石表面的一道细裂纹,动作机械又执着,仿佛这不是任务,而是一种仪式。
陈无戈皱眉:“我没下令啊。”
陈无戈又往前迈了一步,剩下的四具影兵也停了下来,齐刷刷转向那片晶石,像是在等他发话——它们不是服从命令,是在等待一个决定。这一刻陈无戈忽然意识到:这些影兵,其实早就认出了这个地方。
陈无戈闭上眼,试着感应体内的影源核心——波动很乱,但方向明确:指向那道裂缝。不是警告,也不是失控,更像是……期待。
陈无戈睁开眼,不再犹豫。蹲下身子,把战刃收成短匕,刀尖对准影兵砸过的位置,用力刺了进去。
“咔。”
一声轻响,像冰面裂开,却比任何雷鸣更震撼人心。刹那间,紫光暴涨,顺着刀身冲进陈无戈的手臂,直冲脑海!
画面炸开了。
一间破旧的小屋,墙皮剥落,地上散着半袋米。父亲跪在地上,抱着头,背上全是血痕;母亲被按在墙上,嘴里发出呜咽声。门外站着三个穿黑色装甲的人,靴子踩在门槛上,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再不交税,就别想活。”
一个声音冷冷响起。镜头一转,说话的人抬起左臂,左眼处的机械装置开始充能,猩红的光在他瞳孔位置亮起,像一颗即将爆炸的核弹。
陈无戈猛地抽手,短匕差点脱出。冷汗顺着额头滑下,他咬紧牙关,硬是没让自己叫出声——这不是幻觉,这是封印多年的真相,是他童年最深的伤口,此刻被这块晶石撬开。
不是幻觉。
这段记忆一直被封着,藏在他碰不到的地方。现在,却被这块晶石打开了。
陈无戈深吸一口气,再次把刀尖插进裂缝,更深了些。
画面重新浮现。
父亲扑过去护住母亲,却被一拳砸中胸口,整个人撞上墙壁。一枚铜制家徽从他怀里飞出来,落在地上,被人一脚踩碎。母亲尖叫着想去捡,却被拽住头发拖开。那个左眼发红的男人转过身,冷笑了一声,肩甲上的标志清晰可见——“霍氏集团第七机动队”,编号07-t。
陈无戈呼吸一滞。
这个编号,她记得。十八年来,陈无戈记下了每一个出现在父母尸体旁的财阀标志。这一枚,刻得最深,却始终查不到来源。原来……不是普通打手,是霍氏直属部队。
陈无戈松开刀柄,颤抖的手伸进内袋,掏出那枚残缺的铜徽。背面有一行几乎磨平的小字:h-9-1743。荒城户籍登记码,是他家的编号。
陈无戈把铜徽轻轻贴在晶石表面。
紫光再次涌动,最后一幕定格了——那人转身离开时,右腿外侧有一道划痕,装甲裂口下露出暗红色的义体接缝。他走路时左腿微微拖着,步伐有点顿挫……和现在霍天霖的习惯,一模一样。
不是手下。
是他本人。
十八年前,霍天霖还不是“血瞳”的首领,只是财阀派来收税的执法官,亲自带队清理欠债的家庭。霍天霖亲手杀了陈无戈的父母,踩碎了那枚家徽,还在他脸上留下这道贯穿式的伤疤——那时陈无戈躲在垃圾堆里,亲眼看着一切发生,手里攥着一把生锈的断刀,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喉咙一阵发腥,陈无戈张嘴吐了出来,血沫溅在岩壁上,像一朵迟来的花。
体内的影源核心剧烈震动,不是失控,也不是警告,更像是……共鸣。它在吸收这些记忆碎片,像吞噬敌人意识那样,把尘封的过去转化成力量。那些哀求声、脚步声、金属碰撞声,全被一点点抽走、压缩、凝练。
他没有阻止。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今往后,这段记忆不再是单纯的仇恨,而是武器。每一次回想,都会让他的影兵更强一分。
短匕还插在晶石里,紫光缓缓流转。陈无戈盯着那道裂缝,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片晶簇不是自然形成的。它的排列方式、能量频率,还有和影源核心的共振模式,都像是人为布置的节点。也许当年那场屠杀后,有人来过这里,在废墟下埋了这块晶石,等着某个特定的人回来触发。
是谁?
陈无戈拔出短匕,把铜徽收回口袋。刚要起身,脚下一滑,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陈无戈顺势蹲下,用手抹开地面的浮土,露出一根半埋的金属导管,表面有细微的灵能脉冲在流动,频率稳定,方向通向矿洞深处。
这根本不是废弃矿道。
这里有隐藏线路,而且还在运行!
陈无戈站起身,战刃重新变成短匕形态,紧紧握在手中。五具影兵悄然回归,化作黑雾融入他背后。陈无戈继续向前走去。
通道渐渐变缓,岩层变得紧密,空气中的电流感越来越强,仿佛整座矿洞都在低语,讲述一段无人知晓的历史。
走了约三百米,前方出现一扇合金门,上面落满了灰尘。门边有个控制面板,早就坏了,但那根导管正是连接到这里。陈无戈蹲下检查接口,发现是二十年前边境部队常用的军用标准。
他没去碰面板。
而是抬起左脸,让伤疤贴近冰冷的金属门板。
热流骤然加剧。
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滴”响,接着,锁芯转动,合金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冷风从缝隙吹出,带着淡淡的机油味,像是某种精密仪器刚刚停止运转,又或是谁刚刚离开不久。
陈无戈一步跨了进去。
里面是个圆形空间,直径大约十五米,中央立着一台废弃的监测仪,屏幕漆黑。四周墙壁布满电缆槽,大多断裂,但仍有几条连通着深处。正对面是一扇更小的气密门,门框边缘渗出微弱的蓝光。
陈无戈走到监测仪前,用短匕撬开外壳,取出内部的存储模块。芯片已经老化,但还能读取。陈无戈将它插入战刃底座,数据开始加载。
第一行信息跳了出来:
【项目代号:L-9】
【实验体编号:07-G】
【状态:唯一存活】
【监护人:林·墨】
陈无戈盯着那行字,眼神一动不动。
三秒后,陈无戈拔出芯片,塞进口袋。
转身走向那扇泛着蓝光的气密门。门旁的地面上,有一道新鲜的刮痕,像是某种金属部件被拖行留下的。陈无戈蹲下查看,指尖触到一点油渍。
还没干。
有人刚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