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沈嫣过得有些心神恍惚。
落星崖的社死事件仿佛被师尊遗忘了，她没再提留影的事，也没拿出林晚那块记录了她更多黑历史的黑玉简来调侃她。
这让沈嫣在稍稍安心的同时，又隐隐觉得不安——以师尊的性格，这绝不代表事情过去了，更像是在憋什么更大的“惊喜”。
而慕容芷那边，也恢复了往常的节奏。她依旧会偶尔来灵枢峰，有时是送些新研制的点心，有时是借着探讨丹方之名，
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温柔得体，仿佛那夜娃娃的秘密和那些近乎告白的话语，都只是一场朦胧的梦。
但沈嫣知道，那不是梦。
两人之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都能传递比语言更多的信息。
沈嫣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慕容芷的过于关切感到警惕和疑惑，而是从中品出了一份独属于她的、沉甸甸的安心感。
只是每每与慕容芷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对视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速，慌忙移开视线。
这种微妙的变化，连神经最大条的林晚都隐约察觉到了点什么。
“师姐，我感觉慕容师姐最近来咱们灵枢峰来得更勤快了？”
这日，看着慕容芷送来新茶点后又翩然离去，林晚凑到沈嫣身边，咬着灵果含糊不清地说，“而且她看你的眼神……嗯……好像更温柔了？”
沈嫣正捧着慕容芷刚带来的、据说能宁心静气的花茶，闻言手一抖，差点洒出来，脸上却强作镇定：
“有吗？慕容师姐对谁不都挺温柔的？”
“那不一样！”林晚一副“我很懂”的样子，“对我们是师姐对师妹的温柔，对师姐你嘛……啧，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有点像……嗯……像我看那些特别贵的灵石和符纸的眼神！亮晶晶的！”
沈嫣：“……”这什么破比喻！
她没好气地白了林晚一眼：“胡说什么呢！赶紧画你的符去！再瞎说下次不给你带坊市的蜜饯了！”
林晚吐了吐舌头，抱着她的符纸一溜烟跑了，但脸上那促狭的笑容却让沈嫣看得牙痒痒。
打发走了林晚，沈嫣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里面载沉载浮的花瓣，心思却又飘远了。
（真的……那么明显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份被温柔注视的暖意。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天下午，沈嫣刚炼完一炉丹药，正准备喘口气，师尊苏清寒那独有的、慵懒中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声音就通过传讯符在她耳边响起了：
“乖徒儿，来洞府一趟~为师给你准备了个‘小惊喜’哦~”
最后那个“哦”字尾音上扬，带着十足的戏谑，听得沈嫣头皮一麻，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
（来了！果然来了！）
她就知道师尊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酷刑”？
她提心吊胆地来到峰顶洞府，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是被逼着穿更夸张的衣服？还是被要求去完成什么更奇葩的任务？
然而，当她走进洞府，看到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
洞府内并没有想象中那些华丽的“刑具”，苏清寒依旧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个灵果啃着。
而在她面前的小几上，却摆放着好几件流光溢彩、灵气逼人的……法衣和首饰。
但这些法衣，并非之前那种华丽夸张的裙装，而是款式简洁利落、用料考究、一看就防御力不俗的劲装和便于活动的改良道袍。
颜色也多以沈嫣能接受的青、白、蓝、紫等淡色系为主，点缀着低调而玄奥的防护符文。
那些首饰也多是发簪、束发冠、护腕之类实用性的法器，设计精巧却不显累赘。
“愣着干嘛？过来看看。”
苏清寒朝她招招手，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展示一堆萝卜白菜，“瞧瞧喜欢哪几件？都是为师……呃，托人给你做的。”
沈嫣狐疑地走过去，仔细打量那些衣物饰品，越看越惊讶。
这些法衣的做工极其精细，上面铭刻的防护阵法复杂而强大，远超一般弟子所能拥有的规格。
用料更是珍贵，她甚至能认出几种只在外门典籍里看到过的稀有灵丝和金属。
“师尊，这些是……？”沈嫣有些不敢相信。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捉弄她的样子？
“给你的啊。”苏清寒啃完最后一口灵果，将果核精准地抛给旁边的傀儡童子，拍了拍手，
“你如今名气大了，难免招人惦记，没几件像样的护身东西怎么行？总不能一直指望为师及时赶到英雄救美吧？为师也是很忙的。”
她说得理所当然，但沈嫣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师尊……这是在关心我？用她自己的方式？）
这个认知让沈嫣心里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这位师尊，折腾起人来是真的能让人恨不得原地去世，但有时……却又会用这种别别扭扭的方式，流露出近乎笨拙的关怀。
“可是……这些太贵重了……”沈嫣看着那些光芒内敛却气息强大的法器，觉得有些烫手。
“啧，给你就拿着，磨磨唧唧的。”苏清寒不耐烦地摆摆手，“又不是白给你的。
以后宗门的丹药份额，你得给我多扛起来点！还有，下次《云霓风华录》更新，你得给为师争气点，起码进个前三！不然都对不起这些料子！”
沈嫣：“……”果然，感动不过三秒。
但她看着那些明显是花了心思准备的、完全契合她实用需求的法衣和饰品，
再看着师尊那副“老子就是钱多烧得慌顺便施舍你”的傲娇模样，心底那点暖意还是压过了无语。
“多谢师尊。”她低下头，轻声说道，这次带上了几分真诚。
苏清寒似乎哼了一声，没接话，但嘴角似乎极快地弯了一下。
“试试那件月白的流云袍，应该合你的身。”她状似随意地指了一件。
沈嫣依言拿起那件法袍。触手冰凉丝滑，却异常坚韧，上面的流云暗纹仿佛在缓缓流动。
她走到屏风后换上，尺寸竟然分毫不差，剪裁得体，既不失修仙者的飘逸，又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行动的便利性，比她平时穿的那些普通弟子服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走出来，苏清寒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满意地点点头：“还行，人靠衣装马靠鞍，总算没那么寒碜了。行了，其他的也都收起来吧，省得在这儿碍眼。”
沈嫣看着那小山似的、每一件都价值不菲的衣物饰品，犹豫了一下：“师尊，这些都给我？是不是太多了……”
“让你拿你就拿！”苏清寒瞪她一眼，“怎么？嫌弃为师眼光不好？”
“不敢不敢！”沈嫣连忙摇头，乖乖地将所有东西都收入储物袋，心里却沉甸甸的——这得炼多少炉丹药才还得清这份“人情”啊！
“哦，对了，”就在沈嫣准备告退时，苏清寒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懒洋洋地补充道，“慕容芷那丫头前几天是不是来找过你？还落了东西？”
沈嫣的心猛地一跳，瞬间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师姐是来过，送了次宵夜，是不小心落了个小物件，后来取走了。”她尽量说得轻描淡写。
苏清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拖长了语调，冰蓝色的眸子斜睨着她，带着几分玩味：
“那丫头心思细，人也不错，就是有时候想得太多。不过嘛……对你倒是挺上心。”
她的话仿佛意有所指，却又点到即止，让沈嫣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大气都不敢出。
“年轻真好呀……”苏清寒忽然感慨了一句，语气有些莫名，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挥挥手开始赶人，
“行了行了，东西拿了就赶紧走，别杵在这儿耽误为师清修。”
沈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了出来。
直到走出洞府很远，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
师尊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话里有话！她是不是……连慕容师姐的事情也察觉到了什么？这位师尊，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合体又强大的新法袍，又摸了摸储物袋里那堆珍贵的衣物饰品，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一边是师尊别别扭扭却实实在在的关怀和深不可测的洞察力，一边是慕容芷温柔沉默却重若千钧的守护和心意……
她感觉自己像一叶小舟，突然被两股巨大的、方向却截然不同的暖流裹挟着，有些无所适从，却又奇异地并不感到寒冷。
回到自己的小院，她发现慕容芷又来过了，石桌上放着一碟新做的、还冒着热气的灵糕，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玉瓶，下面压着一张素笺。
素笺上只有一行清秀的字：“新制的宁神香，助你好眠。”
没有落款，却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嫣拿起那个小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雅熟悉的馨香缓缓溢出，沁人心脾。
她握着微凉的玉瓶，看着桌上精致的点心，又想起身上崭新的法袍和储物袋里那些昂贵的“礼物”，
再想起师尊那洞悉一切却又故作不知的眼神，以及慕容芷温柔而坚定的目光……
晚风吹拂，院中的灵植轻轻摇曳。
沈嫣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心湖之中，波澜再起，涟漪层层扩散，再也无法恢复以往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