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珩的剑还握在手中，凌颜已经转身朝山道走去。两人一路无言，脚下的碎石被踩得沙沙作响。走到半山腰时，凌颜忽然停下。
她抬手摸了摸储物戒，指尖触到那张刚贴进去的追踪响应符。符纸温热，像是有了生命。
“有人在看我们。”她说。
玉珩点头，“从矿道出来第三棵树开始，神识扫过三次。”
“执法堂的人？”
“不像。太慢，也不够隐蔽。”
“那是宗门监控。”
他们对视一眼，没再说话。知道被盯着，却还是按规矩走完了报备流程。到了炼器峰山门前，守门弟子一见是玉珩，立刻放行。
议事殿内烛火通明。紫袍长老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块玉简，正低头查看。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过来。
“回来了。”
声音不高，但压得住场。
凌颜上前一步，行礼，“回禀长老，北域矿道确有邪修踪迹，已清除探子一名，获得标记残片与追踪罗盘。”
她取出储物戒中的布条和罗盘碎片，放在案前。
长老拿起布条，对着光看了看图腾，又翻过来看背面。什么都没有。他放下东西，目光落在凌颜脸上。
“你知道最近边境出了几起失踪案吗？”
“听说了。”
“三名外门弟子，灵脉被抽干，尸体扔在溪边。手法和你们带回的骨牌一致。”
凌颜没动。
长老继续说：“更麻烦的是，有人把你的事传出去了。”
“谁？”
“还不确定。但死泽那边的新据点，建得比以往快。他们不是冲着普通弟子来的，是冲你。”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玉珩往前半步，“师父，我们现在已经有应对机制，不会轻易落单。”
“就是因为不会落单，我才叫你们来。”长老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外面风很大，吹得烛火晃了几下。
“宗门决定，从今天起，你们三人列为重点关注对象。行动必须结伴，每日辰时、酉时各报一次位置。不得擅自进入死泽、黑渊、断龙谷等禁地。”
凌颜低头，“弟子明白。”
“别光嘴上明白。”长老转过身，“你是混沌灵根，天生亲和万灵，修炼速度远超常人。可也正因为这样，容易被人盯上。一旦被抓，不只是你自己出事，整个宗门的灵脉布局都会受影响。”
她说：“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我知道你不服管。”长老语气缓了些，“但现在的局势，不是靠一个人能撑住的。你要信宗门，也要信身边的人。”
玉珩站在她旁边，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腕。
这个动作很小，却被长老看在眼里。
他叹了口气，“你们配合得好，我是看得出来的。大比将近，宗门不想在这个时候折损核心战力。所以允许你们三人同行，但也只能是你们三个。”
“其他人不行？”
“不行。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泄露风险。”
凌颜想起楚云逸。他在阵法上的造诣不低，原本打算请他帮忙加固矿区预警阵。但现在看来，只能先搁置。
“我可以交出目前布置的所有追踪符位置。”她说，“方便宗门统一监控。”
长老眯眼看了她一会儿，“你设了追踪符？”
“改良版，能感应邪气波动。已经在矿道入口埋了一张。”
“什么时候的事？”
“刚回来的路上。”
玉珩接话：“是我帮她激活的。符纸稳定，没有反噬迹象。”
长老沉默了几息。最后点头，“可以保留。但后续任何新布置，必须提前上报。我会让执法堂派人轮巡矿区，暗中接应。”
“谢长老。”
“别急着谢。”他坐回座位，“你们现在是一块招牌，也是靶子。外面想动你的人不少，里面……也不是铁板一块。”
这话很重。
凌颜懂他的意思。
内鬼还没揪出来。
“我们会小心。”她说。
“还有。”长老拿出一枚青铜令，“这是临时通行令，凭此可在夜间出入炼器峰。但记住，每晚不得超过两人同宿，且需登记去向。”
玉珩接过令牌，手指收紧了一下。
凌颜没表现什么，心里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宗门既要加强保护，又要防止三人关系过度紧密引发派系问题。
表面上是优待，实则是监视与制约并行。
但她不能争。
现在撕破脸，只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那一滴血的灼感。她在青铜鼎前发过誓，她不是容器。她是掌控者。
而现在，她要学会在规则里藏刀。
“弟子还有一个请求。”她说。
“讲。”
“我想申请调阅近三个月所有进出藏经阁三层的记录名单。”
长老皱眉，“为什么？”
“那天我找丹方时，看到角落有张废纸，画着类似定位阵的草图。当时没在意，现在回想，可能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线索。”
“你怀疑藏经阁有问题？”
“我不确定。但既然消息泄露了，总得查源头。”
长老盯着她看了很久。
终于开口：“名单不能给你。但我可以让执事整理一份异常出入记录，单独递给我。若有疑点，我再通知你。”
“够了。”她说。
“你很聪明。”长老缓缓道，“但聪明人容易走险路。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活着，你背后站着两个人。”
他的目光扫过玉珩，又落回凌颜身上。
“宗门护你们，你们也得守规矩。”
“弟子谨记。”
殿内安静下来。
窗外风声渐小，烛火恢复平稳。
凌颜站在原地，感觉肩膀有些沉。不是累，是压力。
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监管会更多，自由会更少。但她也知道，只要她还在宗门体系内，就有机会反制。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玉珩。他也正看着她，眼神坚定。
她微微点头。
计划不变。
追踪符继续运作，仿生灵液照常投放，假阵眼按时布置。只是这些事，不能再明着做。
她会在报备的时间线里，插进真实的行动节点。用宗门的信任，掩护自己的反击。
“你们先回去吧。”长老说，“明日我会安排执法弟子对接你们的行程记录。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离峰太远。”
“是。”
两人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长老忽然叫住他们。
“凌颜。”
她回头。
“你那天炼的玄天续命丹，品相极佳。我已经上报给掌门。若你在大比中表现稳定，有望提前晋升内门席位。”
她怔了一下。
这不是奖励，是笼络。
也是试探。
她低头，“多谢长老提携。”
门关上了。
走廊空荡，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响。
玉珩低声问：“你还好吗？”
“还好。”她说，“我只是在想，明天报备行程的时候，该怎么写‘去后山采药’才显得不那么假。”
他愣了下，随即笑了，“就说是为了配三才调息露。”
“对哦，反正空间里的药材本来就不够用了。”
两人并肩往下走，身影被拉长。
炼器峰山门灯火通明，守卫增加了两倍。
而在议事殿深处，长老拿起那枚青铜令，在灯下反复查看。
令牌底部，有一道极细的划痕。
像被人用指甲刻意抠过。
他眯起眼，将令牌翻过来，轻轻吹去表面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