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海疆惊变,夷船炮鸣
深秋的夜,本该是万籁俱寂,可京城的驿道上,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惊雷般划破夜空。
三匹驿马浑身是汗,马腹剧烈起伏,嘴里喷着白气,疯了似的冲向紫禁城方向。为首的驿卒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漆封的木盒,盒上贴着“八百里加急,福建总督府急报”的黄签,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城门校尉早已被这急促的马蹄声惊动,见是八百里加急,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下令开启城门。驿马未作停留,直奔皇宫而去,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哒”的巨响,惊醒了沿途不少熟睡的百姓。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皇帝本已就寝,却被这紧急军情吵醒,身着龙袍,脸色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强撑着精神坐在龙椅上。
“启禀陛下,福建总督急报!”兵部尚书捧着那封急报,神色凝重地走进御书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皇帝接过急报,手指微微发颤,撕开漆封,展开信纸。不过片刻,他的脸色便由苍白转为铁青,再转为煞白,双手猛地攥紧信纸,指节发白,信纸被揉得皱成一团。
“反了!反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案,怒喝出声,“红毛夷竟敢如此猖獗!”
御书房内的太监宫女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兵部尚书也躬身侍立,大气不敢出。
这红毛夷,便是往来于南洋与西洋之间的荷兰人。他们船只高大,火炮凶猛,早在数年之前,便曾在福建沿海一带游荡,抢夺商船,骚扰渔民,只是彼时规模不大,福建水师尚能应对,未曾引起朝廷重视。
可谁也没想到,此次他们竟出动了数十艘巨舰,船身比福建水师的最大战船还要高出三倍,舰上的火炮密密麻麻,威力无穷。
他们先是突袭了厦门港,炮火轰鸣,将港口的防御工事炸得粉碎,然后又攻打金门,沿海卫所的士兵平日里只知操练旧法,哪里见过这般凶猛的火器?一触即溃,死伤惨重。
如今,红毛夷的舰队正停泊在厦门港外,派人送来通牒,要求朝廷开放沿海口岸,允许他们自由通商,并且割让厦门附近的一座岛屿作为他们的据点,否则便要继续北上,攻打福州、泉州等地。
“福建水师呢?朕养的水师是吃干饭的吗?”皇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咳嗽不止。
“陛下息怒,”兵部尚书连忙回道,“福建水师主力在厦门海战中遭遇红毛夷伏击,战船损毁过半,水师提督战死,剩余船只退守泉州港,已无再战之力。
沿海卫所的士兵,大多是步兵,不善水战,更无法抵挡红毛夷的火炮,如今只能坚守城池,被动防御。”
皇帝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心中满是无力感。大胤王朝承平已久,多年未曾经历大规模战事,军队战斗力早已不如从前,尤其是水师,常年缺乏操练,战船陈旧,武器落后,面对船坚炮利的红毛夷,自然不堪一击。
次日清晨,朝会之上,福建急报被公之于众,满朝文武哗然。
“陛下,红毛夷船坚炮利,我朝水师绝非对手,与其顽抗,不如许其通商之请,以市舶之利安抚之。”户部尚书出列奏道,“如今国库空虚,若再兴兵戈,耗资巨大,百姓不堪重负,恐生内乱。”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便有几位大臣附和:“户部尚书所言极是,红毛夷所求不过是通商获利,并非要推翻我朝统治,许其通商,既能避免战火蔓延,又能增加国库收入,实为上策。”
“放屁!”一声怒喝响起,镇国大将军,也就是二皇子赵珩的外祖父,出列反驳,“红毛夷蛮夷之辈,贪得无厌,今日许其通商,明日便会索要更多,若不加以惩戒,日后必定得寸进尺,侵犯我朝疆土!
臣请旨,调集北方边军,再招募沿海渔民,组建大军,征讨红毛夷,将其赶出我朝海疆!”
“大将军此言差矣!”户部尚书反驳道,“北方边军擅长陆战,不善水战,调往南方沿海,水土不服,战斗力必定大打折扣。而且招募大军,粮草军饷耗费巨大,国库根本无力支撑。”
“那便任由红毛夷欺辱不成?”镇国大将军怒视着户部尚书,“我大胤王朝疆域辽阔,国力强盛,岂能畏惧一个蛮夷小国?今日退缩一步,他日必定会被四方蛮夷轻视!”
朝堂之上,主和派与主战派立刻争吵起来,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庶长子赵瑾的支持者大多是军中将领。
自然主张主战,认为这是建立军功、扩大影响力的好机会;而二皇子赵珩的母族虽手握兵权,却担心战事不利会影响二皇子的夺嫡之路,态度暧昧;三皇子赵琰的支持者多为寒门士子,主张先摸清红毛夷的底细,再做决断,却因人微言轻,很快便被淹没在争吵声中。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着下方的争吵,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憋闷得厉害。他看着这些大臣,有的贪生怕死,只想苟安;有的好大喜功,不计后果;却没有一个人能提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够了!”皇帝猛地喝止了争吵,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吵来吵去,能把红毛夷吵走吗?朕要的是对策!对策!”
说完,他身子一晃,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溅落在龙袍上,如同一朵妖艳的红梅。
“陛下!”满朝文武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在地。
“快!传太医!”太监总管尖声喊道,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帝。
混乱之中,皇帝被抬回后宫休养,朝会不欢而散。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关于红毛夷的流言四起,有的说他们青面獠牙,杀人如麻;有的说他们的火炮能轰塌城墙,无人能挡。
而此时的镇国公府,却依旧一片平静。
沈砚是在清晨得知福建急报的,并非通过朝堂,而是他安插在兵部的暗线传来的消息。
他正坐在廊下,手中捧着一卷《海防图考》,这是他早年在辽东时,特意让人搜集的关于沿海防务的书籍。得知红毛夷大举入侵,沿海卫所溃败,沈砚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寻常之事。
“国公,朝堂之上已经吵翻了天,主和主战争论不休,陛下气得吐血病倒了。”影低声禀报。
沈砚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道:“意料之中。承平太久,文官不知兵,武将多骄惰,面对从未见过的敌人,自然手足无措。”
“那红毛夷的火炮,当真如此厉害?”影问道,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嗯。”沈砚颔首,“红毛夷擅长造船与铸炮,他们的战船高大坚固,火炮射程远,威力大,我朝水师的旧式火炮,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沿海卫所的防御工事,多是为了抵御海盗与倭寇,面对红毛夷的巨舰火炮,自然不堪一击。”
他早年在辽东时,曾接触过一些来自南洋的商人,从他们口中得知过红毛夷的情况,也见过他们携带的一些火器样品,深知其厉害。
只是当时红毛夷尚未对大胤王朝构成威胁,他便没有向朝廷提及,如今想来,倒是失算了。
“国公,要不要向朝廷上书,提出对策?”影问道。
沈砚摇了摇头:“不必。如今朝堂混乱,皇帝病倒,各方势力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我的奏折递上去,要么被主和派驳回,要么被主战派利用,毫无意义。”
他站起身,走向书房:“通知下去,立刻备笔墨,我要写几封密信。”
进入密室,沈砚点亮灯火,铺开信纸,提笔疾书。
第一封信,写给辽东的旧部。他当年在辽东时,曾特意组建了一支火器营,由精通火器的工匠与士兵组成,专门研究与仿制西洋火器,虽规模不大,却战斗力强悍。
沈砚在信中下令,让火器营的统领挑选精锐,携带最新研制的火器与图纸,秘密南下,前往福建沿海,潜伏起来,收集红毛夷火炮与战船的情报,伺机而动。
第二封信,写给江南的苏妙。苏妙的商业网络遍布南洋,与不少西洋商人有往来,对红毛夷的情况想必有所了解。
沈砚在信中要求苏妙利用她的海外情报网络,查明红毛夷此次入侵的兵力、粮草供应、战船数量与火炮参数,以及他们在南洋的据点与盟友,务必在三日内将情报传回京城。
第三封信,写给几位隐居在深山之中的隐士门客。这些人皆是精通堪舆、算学与兵法的奇才,当年因不满朝政,隐居山林,被沈砚一一寻访到,收为门客。
沈砚在信中请他们出山,前往福建沿海,勘察地形,绘制详细的海防地图,推演与红毛夷作战的战术,为日后的反击做准备。
写完三封密信,沈砚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然后盖上自己的私印,交给影:“立刻派人送出去,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属下明白。”影接过密信,躬身退去。
沈砚走到墙上挂着的天下舆图前,目光落在东南沿海的位置。那里,红毛夷的巨舰正虎视眈眈,战火纷飞;朝堂之上,争权夺利,混乱不堪;皇帝病倒,权力真空,皇子们的夺嫡之争也必定会因这场海疆危机而更加激烈。
这盘棋,已经乱了。但乱局,往往也意味着机遇。
沈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舆图上的厦门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等待的时机,或许已经来了。
就在沈砚思索着下一步计划时,管家匆匆走进书房,神色慌张:“国公,宫里来人了!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说陛下有旨,召您立刻御前议事!”
沈砚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知道了。备车,随我入宫。”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出书房。庭院中的菊花在秋风中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沈砚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可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李公公早已在府门外等候,见沈砚出来,连忙上前躬身道:“国公爷,陛下病情危急,特意下旨召您入宫,还请国公爷快些随奴才启程。”
沈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国公府,朝着紫禁城方向而去。车内,沈砚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飞速盘算着。皇帝此时召他入宫,显然是走投无路,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化解这场海疆危机。
而他,沈砚,终于要结束这场“荣养”的伪装,正式入局了。
紫禁城的宫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威严,马车穿过一道道宫门,最终停在了后宫的寝殿之外。沈砚下车,跟随李公公走进寝殿,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病榻上,皇帝脸色蜡黄,气息微弱,见沈砚进来,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陛下不必多礼。”沈砚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臣沈砚,遵旨前来。”
皇帝摆了摆手,声音嘶哑:“沈爱卿……免礼……坐。”
太监搬来一张椅子,沈砚在床榻边坐下。
皇帝看着沈砚,眼中带着一丝希冀,又带着一丝愧疚:“沈爱卿,朕……朕知道,之前委屈你了。可如今,海疆告急,红毛夷猖獗,朝堂之上,无人能解此危局……唯有你,沈爱卿,唯有你能救大胤于危难之中!”
沈砚垂下眼眸,淡淡道:“陛下谬赞。臣已退隐,不问政事,恐难当此重任。”
“朕知道你心中有怨,”皇帝咳嗽了几声,喘息道,“可国难当头,江山社稷为重!朕在此恳请你,出山相助,统领大军,抵御红毛夷!只要你能击退强敌,保住海疆,朕答应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沈砚抬眸,目光直视着皇帝,平静地问道:“陛下,您真的愿意放权给臣吗?”
皇帝一愣,随即咬了咬牙:“只要能击退红毛夷,朕可以任命你为海防经略,节制东南各省军政大权,便宜行事!”
沈砚心中冷笑,皇帝果然还是老样子,不见棺材不落泪。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如此放权。
但他没有点破,只是缓缓道:“臣,遵旨。”
听到这三个字,皇帝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陛下!陛下!”寝殿内顿时一片混乱。
沈砚站起身,看着病榻上昏迷的皇帝,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海疆惊变,夷船炮鸣,这既是危机,也是他沈砚重新崛起的契机。
一场关乎江山社稷的海战,即将拉开序幕。而他,将是这场战争的主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