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着墙角蹲在储物间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窗外的月光被雨云遮了大半，阿影的尾巴尖扫过我脚踝时，我差点没忍住发抖——这不是ptSd发作时的虚晃，是真真切切的触感。
老皮说食堂后巷的下水道口能钻进去。阿影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陶罐，她蹲在我肩头，爪子轻轻抠住我后颈的病号服，咬断电线需要十分钟，燃油管在电箱下面，他带了五只小的打前哨。
我摸了摸胸口夹层，云尘子的玉简还在发烫，烫得皮肤发红。
三天前从古墓爬出来时，老皮叼着半块发霉的饼干找到我，胡须上沾着泥：那间地下实验室，他们把活人关在玻璃罐里，像泡标本。现在那股腐肉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又涌进鼻腔，我喉咙发紧：钥匙卡在疤脸的白大褂口袋里，他总用左手摸怀表。
你今天晚饭必须闹事。阿影突然用脑袋顶我的下巴，猫眼在暗处泛着幽绿，护士端汤的时候，你掀她的托盘。
我想起下午看见的场景：护工小顺推着餐车经过307病房，金属餐盘碰撞的声音里，有个穿条纹病号服的女人突然扑过去，指甲在小顺手背抓出血。
小顺反手给了她一耳光，女人蜷成虾米，嘴里还在念叨他们抽我女儿的骨髓。
疼吗？我问阿影。她歪头舔了舔爪子：疼才能让人记住。
晚饭铃响时，我站在队伍最末。
张护士端着我的餐盘过来时，我闻到了白菜汤的馊味——和三天前307病房那碗一样的馊味。
她把托盘往我怀里一塞，不锈钢边沿硌得肋骨生疼。
发什么呆？她扯了扯口罩，眼尾的痣一跳一跳，再摔盘子就关禁闭。
我盯着她胸牌上的工号：Z23。
指甲慢慢蜷进掌心，数到第三下时，手腕突然发力——托盘飞出去的瞬间，热汤溅在我手背上，疼得我倒抽冷气。
张护士尖叫着跳开，白大褂前襟全是黄汤。
陈丰！
你疯了？她抄起扫帚要打我，我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餐桌。
瓷碗碎裂声里，我看见老皮从厨房门底的缝隙钻进去，身后跟着一串灰影——像条会移动的麻绳。
都不许动！小顺举着电棍冲进来，额角的疤被灯光照得发亮。
我缩在墙角，盯着墙上的挂钟：18:23。
老皮说过，咬断电线需要七分钟。
第一声爆炸响在18:30。
整个一层突然暗了下去，应急灯的红光像血。
我听见厨房方向传来的闷响，焦糊味顺着通风口钻进来。
小顺骂了句脏话，掏出对讲机：b区厨房漏油，带灭火器过来！张护士抓着我的手腕往禁闭室拖，我假装踉跄，指甲抠进她手腕的软肉里——她吃痛松手的刹那，我转身撞开安全门，冲进了楼梯间。
阿影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尾巴扫过我手背：监控塔的摄像头都花了，他们现在只能看回放。我摸黑往上爬，通风管道的铁栅栏在头顶，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当我扒着管道边缘翻进去时，后颈的汗把病号服黏在皮肤上，像贴着块冰。
管道里的灰尘扑进鼻腔，我憋着气往前挪。
突然，一束光从下方照上来——是楼梯间的应急灯。
我低头，看见墙上贴着张新的值班表，墨迹还没干透：18:00-24:00 地下实验室值守：林怀远（代）\/疤脸（主）。
血地冲上头顶。
我想起老皮说过，疤脸只有在重要实验时才会亲自守夜——上次他守夜，是307病房的女人被推进实验室，再也没出来。
加快。阿影的声音在管道外响起，他们修电最多二十分钟。
我爬得更快了，膝盖撞在铁皮上，疼得发麻。
地下一层的通风口在清洁间上方，我掀开挡板跳下去时，脚踩在积水上，溅起的水腥气里混着铁锈味——和记忆里妹妹血浸透的运动鞋一个味道。
灵气。阿影突然用爪子拍我的小腿，左边走廊尽头。
我闭上眼睛，云尘子手札里的口诀在脑子里转：引气入体，先感四野。闭塞了三年的经脉突然一热，像有蚂蚁顺着血管爬。
那些微弱的生命波动从走廊尽头涌过来，一下，两下，像心跳。
……封印……
……破开……
低语声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像有人在耳边吹气。
我猛地睁眼，看见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后有影子晃动——是穿白大褂的人？
不，影子太矮了，像蜷缩的孩子。
档案室的门就在前面，红色电子锁闪着绿光。
我摸出从储物间顺来的铁丝，刚要插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那声音像棺材盖合上。
我转身，看见刚才进来的门正在缓缓闭合，金属锁舌卡进槽里的声音刺得耳朵疼。
天花板的灯地全亮了，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视力恢复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环形走廊中央，四周全是玻璃舱——每个舱里都躺着人，有老人，有小孩，还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和我妹妹去年生日穿的那条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你的最终测试。疤脸的声音从头顶的扬声器传来，带着笑，陈先生，你以为听懂老鼠说话就能当英雄？
我后退一步，撞在玻璃舱上。
里面的老人突然动了，手指扣住玻璃，浑浊的眼睛慢慢睁大。
穿红裙子的女孩也动了，她贴着玻璃，嘴唇开合——我听见了，她在说：哥哥，他们把我的骨头抽走了。
阿影炸毛的声音在脚边响起，她弓着背，尾巴粗得像根木棍。
我摸向胸口的夹层，玉简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走廊尽头的电子锁突然地一声，红色变成了绿色。
疤脸的笑声更响了，你看看周围，他们等你很久了。
穿红裙子的女孩指甲开始变长，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盯着最近的玻璃舱，看见里面的男人脖子上有针孔——和我父母被埋时，后颈的针孔一模一样。
阿影突然扑向最近的玻璃舱，爪子在玻璃上抓出白痕。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玻璃，握在手里。
血顺着指缝流下来，烫得惊人。
妹妹。我对着穿红裙子的女孩轻声说，哥哥带你们回家。
玻璃舱里的女孩突然笑了，她的牙齿变得尖长，在玻璃上印出一个血手印。
我转身看向档案室的门，电子锁的绿光在闪烁。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混着阿影的嘶叫。
现在，该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