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苏然的额发滑落,模糊了视线。他将星痕安顿在远离崖边的隐蔽石缝中,用湿透的帆布仔细遮盖好,确保她不会被风雨直接侵袭,也不会轻易被发现。少女依旧昏迷,眉心星痕的微光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只有紧贴着她才能感受到那丝顽强的温热。苏然最后看了一眼那小小的隆起,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和铁锈味的潮湿空气,转身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没入雨幕,向着悬崖下方那片嶙峋的礁石区潜行而去。
崖下的风更大,海浪狂暴地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溅起漫天白色的水沫。这天然的噪音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但也极大地干扰了他的听觉和神识感知。他必须更加依赖视觉和直觉。
血腥味。那丝极淡、却如同锈蚀铁钉般刺鼻的血腥味,如同幽灵的指引,在风雨和海浪的间隙中,断断续续地牵引着他的神经。来源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被几块巨大礁石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
苏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伏低身体,借助礁石的阴影,一点点靠近。洞口约一人高,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血腥味正是从这里飘散出来,混合着海水的咸腥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息。
是陷阱吗?他凝神感知,洞口附近没有明显的能量陷阱或生命波动,只有一片死寂。但那种死寂,反而更让人不安。
没有退路。他必须进去一看究竟。
苏然将星辰之力凝聚于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星辉,黑暗中的景物顿时清晰了几分。他悄无声息地滑入洞口。
洞内比想象中要深,通道向下倾斜,地面湿滑,布满了贝壳碎片和滑腻的海藻。血腥味越来越浓。走了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的洞穴。借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洞内的光芒,苏然看到了令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洞穴角落,一个人影蜷缩在那里,浑身湿透,衣衫褴褛,身下是一滩已经有些发黑的血迹。那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但从那模糊的侧影和残破的衣物碎片来看……
“秦队?!”苏然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快步冲了过去。
靠近了才看清,正是秦岳!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胸口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但显然效果不佳,鲜血仍在缓慢渗出,将包扎的布料染成暗红色。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
苏然立刻蹲下身,指尖颤抖地探向秦岳的颈动脉。还有微弱的搏动!还活着!
他立刻从贴身口袋取出最后一支“赤血生肌丹”,小心地撬开秦岳的牙关,将药丸塞入他舌下。同时,双手覆盖在秦岳胸口伤口上方,不顾自身伤势,将所剩无几的、相对温和的星辰之力缓缓渡入,试图稳住他溃散的生命元气。
“秦队!坚持住!”苏然低声呼唤,心中充满了焦急和愤怒。是谁把秦岳伤成这样?叶暖又在哪里?那条求救信息是真的?那“清道夫被困”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怀中的星纹传讯符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温热!苏然心中一凛,立刻取出。符纹闪烁,一段新的、更加混乱和断断续续的信息流浮现:
“……陷阱……坐标暴露……‘清道夫’……信号源被锁定……工厂……废弃……无线电塔……勿回……重复……勿回……”
信息戛然而止,传讯符的热度迅速消退。
工厂?废弃无线电塔?苏然猛地抬头。秦岳在这里,说明求救信息至少部分是真的。但传讯符又发出新的警告,指向另一个地点,并明确警告“勿回”?是星灵会发现了这个通讯链,开始发送混淆信息?还是……发出求救的人正在被追杀,情急之下发出的混乱指令?
他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想象中更复杂。秦岳重伤濒死,叶暖下落不明,敌人可能已经察觉了他们的通讯,并且正在布下更大的网。
必须先救秦岳!苏然环顾这个潮湿阴冷的洞穴,这里绝非久留之地。秦岳的伤势必须尽快得到专业救治和安静的环境。
他咬了咬牙,将秦岳小心地背起。秦岳的身体沉重,加上伤势,让苏然本就虚弱的身躯更加不堪重负,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暂时安置秦岳,然后再想办法寻找叶暖和确认情况。
背着秦岳,苏然沿着原路退出洞穴,重新回到风雨交加的礁石滩。他看了一眼星痕藏身的石缝,暂时安全。现在,他必须带着秦岳寻找新的庇护所。
传讯符中提到的“工厂”和“废弃无线电塔”在他脑海中盘旋。旧港区确实有很多废弃的工厂,而信号塔……他想起夜枭最初提到的汇合点就是旧港区信号塔。难道那里才是真正的汇合点?还是另一个陷阱?
权衡再三,苏然决定冒险前往传讯符最后提到的“工厂”方向。一方面,秦岳的状况不能再拖,需要尽快找到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另一方面,他需要确认信息的真伪,哪怕可能是陷阱,也必须去探查,这关系到叶暖的生死。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背着秦岳,再次踏入雨幕,朝着记忆中旧港区工业园的方向艰难前行。雨水冰冷,脚步蹒跚,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背上是战友沉重的生命,怀中是神秘的少女和未解的谜团,前路是未知的陷阱或希望。
一个多小时后,在一片荒芜的工业园边缘,苏然终于看到了一栋如同巨兽骸骨般匍匐在雨夜中的废弃工厂轮廓。工厂的窗户大多破碎,墙皮剥落,巨大的烟囱 silent 地指向灰黑色的天空。在工厂一侧,隐约能看到一座锈迹斑斑、已经倾斜的无线电塔的骨架。
就是这里了。
苏然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先躲在远处一堆废弃的工业废料后面,仔细观察。工厂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风雨呼啸。他用尽最后的神识感知,厂区内没有明显的生命气息或能量波动,只有一片破败的死寂。
但这死寂,反而更像是一种伪装。
他深吸一口气,将秦岳轻轻放倒在废料堆的阴影里,用一些破塑料布盖好。“等我回来。”他低声说,然后如同鬼魅般,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工厂一扇半塌的侧门潜行而去。
他必须先进去探查清楚。为了秦岳,也为了可能就在里面的叶暖。
侧门虚掩着,苏然侧身滑入。工厂内部空间巨大,充斥着浓重的机油、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气味。地上散落着各种废弃的机器零件和垃圾。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盏残破的应急灯投下惨淡的光晕。
苏然屏住呼吸,将神识感知提升到极限,小心翼翼地向内探索。走了几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类似车间办公室的小房间,房门紧闭。
他贴近房门,仔细倾听。里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子设备的滴答声?
难道这里真的有人?是幸存的“观测者”,还是……守株待兔的敌人?
苏然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星辰之力在掌心凝聚。是生是死,就在此一搏。
他猛地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