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晨雾刚漫过老槐树的树根，沾在皲裂的树皮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林栩就坐在灶房的小板凳上熬中药。粗陶药罐在柴火上 “咕嘟” 冒泡，浓郁的药香混着艾草的淡苦飘满整个院子，她用木勺轻轻搅动药汁，看着浮沫慢慢浮起又被撇去，指尖却越来越凉 —— 昨晚从西山吉地回来时，黑教主残留的煞气像根细针，悄无声息钻进魂脉，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早起身时头重脚轻，连握木勺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林栩姐，你脸色怎么白得像纸啊！” 马明宇背着鼓囊囊的布包从东厢房跑出来，包侧的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本卷边的《槐魂阵考》，正是爷爷留下的旧笔记。他凑到灶房门口，见林栩扶着灶台才能站稳，赶紧放下布包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掌心传来的凉意让他心里一紧：“是不是昨晚整理吉地资料熬太晚了？沈大哥今早七点就打电话，问要不要送乌鸡汤过来，我说你在熬药，还说等会儿给你带刚烤的芝麻饼，要不我现在就给他回电话，让他快点来？”
林栩摇摇头，想拿起旁边的粗陶碗盛药，可刚握住碗沿，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灶台、药罐都开始晃动，手里的碗 “哐当” 一声掉在青砖地上，摔成三瓣，深褐色的药汁溅在裤脚上，留下深色的印子。靠在墙角的桃木杖突然 “咚” 地倒在地上，杖身的淡青光像风中残烛，忽明忽暗，常仙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意，顺着杖身飘进林栩耳中：“不好！煞气顺着魂脉往心口钻，你现在气血虚，根本压不住！快躺到里屋的炕上去，别硬撑，再耗着魂脉要出大问题！”
话还没说完，院门口就传来汽车引擎的 “嗡嗡” 声，一辆黑色轿车冲破晨雾停在老槐树下，沈砚之推开车门就往灶房跑，西装外套的扣子都没扣齐，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桶身还印着 “老中医馆” 的烫金字样。“栩栩！” 他刚进门就看见满地的药碗碎片和脸色苍白的林栩，赶紧扔下车钥匙冲过去，伸手探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昨天西山的煞气没清干净？”
马明宇在旁边急得眼圈发红，手忙脚乱地捡地上的碎片，指尖被划破也没察觉：“都怪我！昨天回来我就该盯着林栩姐喝药的，可她非要先整理吉地的坐标图，说要标清楚哪块地聚气、哪块地挡煞，熬到后半夜才睡，我劝她也不听……” 沈砚之没工夫责怪，弯腰抱起林栩就往车上跑，怕她着凉，还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又从副驾拿过暖手宝塞进她怀里，暖手宝的温度刚好，是他出门前特意调到四十五度的：“别怕，我现在送你去市医院，老中医昨天就说你魂脉虚，特意留了急诊号，不会有事的。”
往医院去的路上，林栩靠在沈砚之怀里，意识模糊间还攥着他的衣角，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着 “桃木杖…… 爷爷的笔记…… 还有西山的竹篓没还……” 沈砚之握着她冰凉的手，把脸贴在她的额头上感受温度，声音放得比平时更柔：“都在呢，马明宇已经把桃木杖收进布包了，笔记也用塑料膜包好防受潮，竹篓我让管家明天去还，你好好闭眼睛休息会儿，到医院就能见到老中医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用蓝牙耳机给集团助理打电话，语气里的紧张让电话那头的助理都不敢耽误：“上午的高管会议推迟到下午，让张副总先主持；下午的跨国视频会改成文字汇报，把重点内容整理成文档发我邮箱；另外，去市医院附近的‘周记桂花糕’买两盒原味的，要刚出炉的。”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市医院急诊楼门口，老中医已经背着药箱在门口等，花白的胡子上还沾着点药渣，手里拿着脉枕和写好的初步药方：“我昨晚就觉得不对劲，给你开的固本汤里加了护魂草，怎么还会让煞气侵体？” 他扶着林栩坐在急诊室的长椅上，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眉头越皱越紧，“魂脉波动得太厉害，煞气已经缠上心口的‘魂窍’，得住院静养至少一周，这期间绝对不能用术法，也不能碰任何带煞气的东西，连桃木杖都得离身三尺远，不然魂脉要是断了，神仙都救不了。”
护士推着治疗车过来，准备给林栩挂输液瓶，冰凉的针头刚碰到手背，林栩就打了个寒颤，沈砚之赶紧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忍一下，输完液烧就能退些，老中医说这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你能睡个好觉。” 等护士扎好针离开，他又去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个艾草香包，香包是手工缝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莲花，和林栩引魂鼓上的纹路一样：“闻着这个，就像在靠山屯的院子里，能睡得踏实点。”
马明宇背着布包气喘吁吁地赶来，包上还挂着林栩平时用的粗陶碗，他把布包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一样样往外拿东西：“林栩姐，我把你常用的东西都带来了，桃木杖放在通风的架子上，常仙前辈说它会自己稳住气息；爷爷的笔记我按章节标了页码，你要是想看，我给你念；还有这个 ——” 他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用红笔写满了医嘱，连 “每三小时量一次体温，体温超过三十七度五要立刻叫护士” 都标了着重号，“老中医说的注意事项我都记下来了，我每天早上八点来，晚上七点走，中间要是有情况，我随时给沈大哥打电话。”
沈砚之看着马明宇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转身去给林栩办住院手续。他特意选了个朝南的单间，窗外有棵刚栽的小槐树，枝叶虽然稀疏，却能让林栩看到熟悉的绿意。等他回到病房，就看见林栩醒了些，正盯着窗外的小槐树发呆，常仙的声音轻得像风，只有林栩能听见：“医院里的阳气太杂，有病人的‘病气’，还有往生魂的‘滞气’，你别乱看，专心用意念护住魂脉，沈小子把你照顾得很细，连你喜欢的桂花糕都记得买，你放心。” 林栩轻轻 “嗯” 了声，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门口有个穿蓝白病号服的老人，手里攥着个绣着槐树叶的旧香囊，慢慢走过病房门口，老人的魂体比普通病人淡很多，脚跟都快透明了，显然是离往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