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晨雾裹着雨后的湿意,林栩抱着引魂鼓坐在老槐树下时,鼓槌在掌心转得稳,“安魂调” 的鼓点沉而匀,像砸在湿润的泥地上,震得槐树叶上的雨珠簌簌往下掉。往常这时该围过来听鼓的村民,今天却都绕着走,王婶抱着妞妞站在院门口,想过来又犹豫,妞妞举着布老虎的手僵在半空,没了往日的雀跃。
林栩的鼓点没停,指尖却攥紧了鼓槌 —— 她早听见村口的跑车引擎声,奶白色的车身在晨雾里晃眼,轮胎碾过泥路的声音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沈曼云踩着细高跟白皮鞋过来时,鞋尖沾了点泥,她掏出手帕擦了三遍,才抬眼看向林栩,目光像淬了冰,扫过鼓皮上的草屑,又落在她裤脚的泥印上。
“林姑娘,” 沈曼云的声音柔得发假,从鳄鱼皮手包里掏出叠照片,往地上一撒,“大家来看看,这就是帮你们‘驱邪’的姑娘 —— 浑身是泥,跟阴沟里的东西打交道,身上的黑气怕是早缠成了根,再跟她走近,保不齐哪天邪祟就顺着她爬进你们家。”
照片散在泥地上,有林栩在老磨坊撒艾草灰的,有在老井边钉桃木钉的,每一张里她都沾着土,额角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确实算不上体面。李叔蹲下来捡照片,指尖捏得发白,抬头时眼神里带着点动摇:“林姑娘,这…… 黑气真会缠人?”
“李叔,” 林栩的鼓点突然停了,她站起身时,引魂鼓往臂弯里一靠,动作稳得没晃一下,“去年影煞缠上王婶家的针线盒,是我用驱物符散的气,王婶的手现在还能纺线;前年老井的尸煞醒,是我用镇尸调镇的,现在井水还能挑来做饭 —— 哪次见我带黑气连累过人?”
她弯腰捡起一张照片,指尖擦去上面的泥,照片里她正往磨盘底下递定魂符,王老三的魂影在符光里慢慢显形。“这是王老三的魂,” 林栩把照片举到村民面前,声音亮得穿透晨雾,“他被影煞缠了半年,是我帮他找着小石头的布老虎碎片,解了执念才去的阴间。邪祟缠人看的是‘恶念’,不是‘行当’,沈姑姑要是不懂,就别在这里拿‘黑气’吓唬人。”
沈曼云的脸色白了些,却还强撑着:“你嘴硬有什么用?阿砚是沈家继承人,集团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跟你这种人走在一起,传出去股价跌了、生意黄了,你赔得起?再说,靠山屯要是因为你招来邪祟,你担得起责任?”
“我担得起。” 林栩往前走了两步,引魂鼓的红光在鼓皮上闪了闪,“沈姑姑要是担心沈家,就该知道当年沈爷爷的怀表成了时煞,是我解的;沈奶奶被困在三点十四分,是我帮她醒的 —— 我没让沈家沾半点黑气,反而帮你们断了煞根。至于靠山屯,我在这里长大,护着乡亲是本分,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王婶突然抱着妞妞走过来,把孩子往林栩身边一送:“妞妞,跟林姐姐说,上次纺车缠了煞,是谁帮你娘修好的?” 妞妞抱着林栩的胳膊,大声说:“是林姐姐!姐姐的鼓一响,纺车就不转了!” 李叔也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照片揉成团:“沈姑姑,我们信林姑娘,你别在这儿挑拨了。”
沈曼云的手攥紧了手帕,指节泛白:“你们……” 她还想说什么,林栩却已经转身往家走,引魂鼓的鼓点重新响起来,这次是 “驱煞调”,沉得像在断流言,震得晨雾都散了些。沈曼云看着林栩的背影,又看了眼围过来护着林栩的村民,最后踩着高跟鞋往跑车走,上车前丢下句:“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林栩回到家时,东厢房的门果然虚掩着 —— 她早上特意闩了三道,现在门闩断在地上,装魂根的青瓷罐倒在墙角,罐口的符纸裂了道缝,缕黑气正往外钻,落在窗台上的艾草叶上,叶子瞬间泛黑。她没慌,从布包里掏出艾草灰和朱砂,刚要弯腰捡瓷罐,就听见院门外的脚步声。
沈砚之提着布包跑进来,额角沾着汗,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颗,皮鞋上全是泥,却没顾上擦:“我听管家说姑姑来了,怕你……”
“我没事。” 林栩打断他,手里的艾草灰已经撒在瓷罐周围,黑气顿时缩了缩,“魂根只是被她的戾气激得异动,我能处理。村民那边的流言也破了,不用你费心解释。”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弯腰把瓷罐扶起来时,指尖稳得没让罐口的符纸再裂一分。
沈砚之看着她熟练地调朱砂、补符纸,鼓槌放在旁边,红光还在鼓皮上闪,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 —— 她从不是需要人护在身后的柔弱姑娘,她有自己的锋芒,能在流言里站得稳,也能在邪祟前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