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佛爷挥退蒋明远夫妇后,起身走到门后,侧耳听着回廊里蒋明远夫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抬眸扫过庭院里的古松。
暗云遮月,将树影拉得狭长,像蛰伏的鬼魅。
确认周遭再无旁人窥探,她才打开房门,朝着西侧的佛堂走去。
老宅的佛堂,平日里除了蒋老佛爷亲自打理,连伺候的佣人都不许靠近半步!
此刻夜已深沉,佛堂外的两盏石灯没亮,朱红的木门紧闭,铜制的门环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走到门前,屈起食指,在门环左侧的莲心处轻轻按了三下——第一下重,后两下轻。
“吱呀——”
木门发出一声声响,门内扑面而来的是浓郁数倍的檀香。
蒋老佛爷抬脚迈进去,反手关上木门,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佛龛方向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鎏金光泽。
那是供奉在堂中的如来佛祖像,通体鎏金,高约丈许,垂眸敛目,手掌结着施愿印。
本该是慈眉善目,此刻在昏暗里却只剩几分压迫感!
佛堂内的陈设极简,除了正中的佛像,便只有佛像前的供桌,桌上摆着三只青瓷碗,碗里盛着新鲜的瓜果,旁边是一尊三足铜炉,炉内插着三炷香,香头还燃着,青烟袅袅,顺着佛像的衣褶往上飘,最后消散在屋梁的阴影里。
她没有先去供桌前上香,反倒径直朝着如来佛祖像走去,来到佛像面前,仰头看了片刻那垂眸的佛脸。
随即伸出手,枯瘦的手指拂过佛像底座的鎏金纹路。
那纹路看似连贯,实则在佛像背后的位置有一处细微的断痕,在断痕处停顿片刻,而后往下一按!
“轰隆——”
一声低沉的石面摩擦声突然响起,震得供桌上的青瓷碗轻轻晃动,铜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下。
紧接着,佛像底座缓缓向一侧滑动,露出下方黑漆漆的洞口,一道由青石砌成的阶梯,正顺着洞口慢慢向上浮现。
蒋老佛爷凝眸看着那道青石阶梯,从袖中取出一盏小巧宫灯,指尖在灯芯处轻轻一捻,灯芯便燃了起来。
暖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阶梯的前路,也映出她眼底的冷意!
她没有犹豫,抬脚便踏上了第一级青石阶梯,宫灯的光顺着阶梯往下照,能看到阶梯蜿蜒向下,两侧是粗糙的石壁。
石壁上偶尔有水滴落下,“滴答、滴答”的声响,在狭长的通道里来回回荡,像是有人在暗处轻轻敲击。
阶梯比想象中长得多,蒋老佛爷走得稳健,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宫灯的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贴在石壁上,随着她的步伐缓缓移动。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方出现了一道厚重的石门。
走到石门前,抬手在某处按了一下,石门便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紧接着缓缓向内推开,露出里面的暗室!
暗室不大,只有丈许见方,四壁都是实心石壁,没有窗户,也没有其他陈设,整个暗室里,竟只有正中央挂着的一幅画!
画中绘着漫天云雾,云雾翻涌,看不清日月星辰,也看不清山川河流,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蒋老佛爷走进暗室,提着宫灯走到画前,停下脚步,对着那幅画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主上,老奴有要事禀报,蒋云枫那小畜生,于昨日渡劫成功,修为已达化神初期。
我难凭一己之力,除掉他!”
话音落下,暗室里静了片刻,一道缥缈的声音突然从画中传来:
“哦,化神初期?能在这灵气稀薄的蓝星,引动雷劫渡劫成功。
你这孙子,是个好苗子,确定要杀了他?”
蒋老佛爷的身体僵了一下:“主上谬赞,他天赋异禀不假,但留着他,迟早是心腹大患!”
“心腹大患?”画中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带着几分审视,“你可知道,化神初期的修士,在如今的蓝星已是凤毛麟角。
若能好好培养,将来未必不能助你蒋家踏上通天大道,脱离这凡尘俗世的桎梏。你确定要断了你蒋家的未来,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蒋老佛爷的心上,她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谁不想让家族崛起?谁不想踏上通天大道?
可一想到二十年前明武因明远而死在慕尼黑,想到十年前云霄将蒋云枫推下悬崖,就凭这两件事,那小畜生就会和她不死不休!
“主上,道不同不相为谋!”
“蒋云枫若不死,死的便是我、整个蒋家!
“所以,他必须死!”
暗室里再次陷入寂静,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淡漠的应允: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本座便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画中的云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一道淡金色的光影从云雾中飘出。
光影落地,竟化作一只青铜酒壶。
酒壶通体呈暗青色,表面刻着蜿蜒的纹路,像是黄泉路上的奈何桥与彼岸花,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这壶酒,名为入黄泉,”画中的声音缓缓解释道,“常人喝了,只会觉得通体舒畅,大大有利于身体;
但低中阶修士喝了,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会全身经脉尽断,一身修为尽数消散,最后痛苦死去!”
青铜酒壶轻轻落在蒋老佛爷面前的青砖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壶盖微微晃动,有一丝淡淡的酒香飘出,那酒香清甜,与酒壶的诡异模样截然不同。
若是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是难得的佳酿!
蒋老佛爷看着那只青铜酒壶,眼底瞬间闪过浓浓的狂喜:
“谢主上,老奴定不辱使命,让蒋云枫那小畜生,喝下入黄泉,彻底断绝后患!”
画中的声音没有再回应,只有画中的云雾渐渐恢复平静,又变回了最初那片白茫茫的混沌。
仿佛方才的对话与酒壶的出现,都只是一场错觉!
蒋老佛爷直起身,走到青铜酒壶前,弯腰将酒壶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