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图南发现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
具体表现在，他打篮球的时候会下意识在围观人群里找那个纤细的身影；哥们儿起哄哪个女生腿长腰细的时候，他脑子里冒出来的却是程安妤那双总是带着点怯生生又偶尔闪过狡黠的眼睛；甚至刚才他看着前排那傻狗王鹏又在那耍宝逗得周围人哈哈笑，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隔了两个过道正低头咬着笔杆，跟数学题死磕的程安妤。
她今天扎了个松松的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边，阳光透过窗户照过来把她小小的影子投在了后面的白墙上那影子轮廓模糊，安安静静的。
鬼使神差地，沈图南伸出食指隔着空气小心翼翼极轻地虚虚碰了碰墙上影子脑袋的位置，做了个摸头的动作。
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先愣住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有点麻，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操。
沈图南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耳根子莫名其妙开始发热，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刺猬似的短发把注意力强行拉回黑板——上面是压力姐俞书兰正在讲解的一道函数压轴题密密麻麻的公式看得他头晕。
他大概……可能是……喜欢上程安妤了？
这个认知像颗炸雷在他脑子里“轰”地一声爆开，炸得他有点懵又有点……隐秘的雀跃。
下午的数学课，对程安妤来说简直是场煎熬。
俞书兰讲得又快又密知识点一个接一个砸过来，程安妤坐得笔直眼睛死死盯着黑板，手里的笔都快捏出汗了。她是真的想听懂想跟上，这段时间她不再是完全装样子，她是真的在努力啃那些天书一样的公式，做那些永远也做不对的题。
可现实往往很骨感，旁边齐悦已经开始眼神放空后排的体育生兄弟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着，连平时跟她半斤八两的王鹏都在偷偷在桌子底下摆弄新买的动漫手办。只有像江亦、陈舟行、林怡之那几个学霸，还能跟上压力姐的节奏偶尔低头记着笔记。
程安妤有时候真羡慕他们，或者说，羡慕那些思维模式简单的人，目标明确学习，拿高分考好大学获得成就感。多纯粹，不像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既要应付越来越难的知识点，又要分神去应对身边这几个一个比一个难搞的男生。心底还有个因为贫穷和缺失而永远填不满的空洞，驱使着她去不断索取关注和……爱？
她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道关于三角函数图像变换的题，俞书兰讲了三种解法她勉强跟上了第一种，后面两种听得云里雾里。看着草稿纸上自己歪歪扭扭的步骤，再对比旁边江亦那干净利落仿佛印刷体般的演算过程，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
妈的，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她这段时间头发都快薅秃了，数学成绩还在及格线边缘疯狂试探跟坐过山车似的，就没稳定上过五十分。
“……所以，这个相位变化决定了图像是左移还是右移，一定要看清楚是+还是-很多同学就在这个地方栽跟头！”俞书兰敲着黑板目光扫视全班。
程安妤心里一咯噔，她好像……就是那个很多同学之一。
她正懊恼眼角的余光瞥见斜后方的沈图南，那家伙居然没睡觉也没开小差，而是……在看自己？眼神有点直勾勾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安妤赶紧收回视线心里有点发毛，这傻狗今天怎么回事？
放学铃声终于响了。
教室里瞬间活了过来，收拾书包的约着去小卖部的，商量晚上开黑的声音此起彼伏。
程安妤慢吞吞地整理着东西，把那张写得密密麻麻但错误百出的数学卷子塞进书包最底层，眼不见心不烦。
今天轮到沈图南那组值日他拿着扫帚，有点心不在焉地划拉着地面，眼神却时不时瞟向程安妤的方向。
看着她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准备离开，沈图南心里一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握着扫帚三两步就扫到了程安妤座位旁边。
程安妤正要走感觉有人靠近，一抬头，就对上沈图南近在咫尺的脸。他个子高靠得又近，带着一股刚运动完似的热烘烘的气息让她下意识想后退。
“喂，程安妤。”沈图南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他特有的拽了吧唧的腔调。
“干嘛？”程安妤警惕地看着他，这傻狗不会又要找茬吧？
沈图南飞快地左右瞄了一眼见没人特别注意他们，突然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程安妤的耳廓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而含糊地说：
“等会儿……我们两个一起走好吗？”
“……”
程安妤愣住了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起……走？
沈图南？邀请她？单独？
她看着沈图南，他脸上那副惯常的有点不耐烦酷拽的表情还在但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连带着脖颈都透出点粉色。他眼神有点飘忽不敢直视她，握着扫帚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这……是什么新型的恶作剧吗？
还是……？
程安妤的心跳莫名其妙地也跟着漏跳了一拍，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教室里嘈杂的背景音变得模糊只剩下两人之间这带着青涩悸动的沉默。
而这一切，并没有完全被忽略。
坐在前排似乎还在整理笔记的陈舟行，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淡淡扫过这边，掠过沈图南泛红的耳朵和程安妤怔忪的表情，嘴角那温和的弧度几不可察地抿紧了一瞬。
刚刚从后门走进来准备找沈图南去训练的篮球队队友，看到这一幕，立刻挤眉弄眼地发出“哦～”的起哄声，被沈图南扭头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就连已经背上书包准备去图书馆的江亦，在路过他们旁边时脚步似乎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清冷的目光掠过沈图南几乎要贴到程安妤耳边的姿势，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但抱着书的手指，却无声地收紧了些许。
程安妤还处在懵逼状态，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紧张得要死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沈图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傻狗……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