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一中的高三教学楼，氛围总是比别处凝重几分，课间十分钟走廊上少了追逐打闹，多了抱着书本匆匆穿梭或倚着墙壁快速背诵的身影。
程安妤从物理老师办公室出来，怀里抱着刚批改完的试卷，那个鲜红的“68”分刺得她眼睛有点疼。她习惯性地低下头想让额前的碎发遮住自己的表情，却在拐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
“看着点路！”
是沈图南，他正和林怡之讨论着下周校运会篮球赛的最终名单被程安妤这么一撞手里的名单差点散落。他皱着眉头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对、对不起…”程安妤下意识地道歉声音细弱带着她惯常的惶恐，她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沈图南又迅速低下头，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抱紧了怀里的试卷。
沈图南的目光在她那张总是显得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到她试图用胳膊遮挡的物理试卷上，那个不算理想的分数让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
“没事吧，安妤？”林怡之倒是语气温和她顺手帮程安妤扶了一下有些滑落的试卷，“快去教室吧，要上课了。”
“谢谢林同学。”程安妤小声道谢，像只受惊的兔子贴着墙边快速溜走了。
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纤细背影沈图南忍不住嗤了一声：“真不知道她一天天在想什么，都快高考了还这种状态。”
林怡之用名单轻轻拍了他一下：“喂，对同学友善点。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打球学习两不误的。”
沈图南不以为然：“我只是看不惯她哥那么拼，她倒好浑浑噩噩。”他脑海里浮现出程景笑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却眼神坚定的脸，又想起陆延舟偶尔提起这个同班同学时，语气里那点难得的欣赏，心里对程安妤的“不上进”就更觉得难以理解。
这种“看不惯”，其实早在高二就已经埋下了种子，那是一个春天的傍晚，放学铃声刚响过不久。沈图南和几个篮球队的队友还在球场上挥洒汗水进行加练，又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空心入网他笑着和队友击掌随意抹了把汗，目光不经意地扫向校门口。
他看到了程景笑，那个总是独来独往成绩好得让人侧目的男生正安静地站在校门边的榕树下似乎在等人。沈图南对他有印象，不仅因为成绩还因为发小陆延舟提过一嘴，说程景笑是他班里唯一觉得“还算有点意思”的对手。
能让眼高于顶的陆延舟这么说，沈图南难免对程景笑多了一份关注。
很快，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纤细身影从教学楼里跑了出来，蹦蹦跳跳地到了程景笑面前，是程安妤她那时头发比现在短一些，扎着个有点松散的马尾，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和程景笑说着什么，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怯生生的模样。
程景笑接过她肩上沉甸甸的书包，熟练地背在自己肩上，兄妹俩一起朝校外走去。
就在这时，程安妤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她的目光直直地毫无遮掩投向了篮球场，落在了刚刚又投进一个球的沈图南身上。
那一刻，沈图南清晰地看到了她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那是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欣赏和……喜欢。少女的心思像春日初绽的花苞，稚嫩而直白。
沈图南愣了一下他收到过不少女生的目光，或大胆或羞涩但程安妤这种带着点傻气的专注还是第一次见，不可否认，那一刻被这样一个清秀女孩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心里是有过一丝微妙的属于男生的虚荣感。
然而，这丝好感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接下来的事情冲散了。
他开始注意到，程安妤上课时常会打瞌睡，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也总是支支吾吾。体育课跑圈，她永远是那个找各种理由请假落在最后的人，不是肚子疼就是头晕。偶尔从陆延舟那里听到关于程景笑如何一边照顾妹妹一边还能保持顶尖成绩的只言片语，再对比程安妤那永远中游徘徊的成绩和“矫情”的表现，沈图南心里那点因被注视而产生的微妙感觉，逐渐变成了不解，进而演变成了反感。
他觉得她浪费了她哥哥的付出，辜负了那种艰难环境下本应更加努力的期望。他欣赏像林怡之那样，家世好却从不懈怠各方面都力争上游的女生；也佩服像自己发小陆延舟和那个程景笑一样，头脑聪明且目标明确的人。而程安妤，在他看来就像一株依附在大树上的菟丝花 ,柔弱，且…不上进。
所以，当后来程安妤似乎忘了他，不再用那种眼神看他甚至开始有些怕他时，沈图南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这样一个吃不了苦连喜欢一个人都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的女孩，大概本就没什么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