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混合着亿万年痛苦与扭曲眷恋的意念,如同宇宙本身的重压,狠狠砸在林枫的意识之上。若非“世界之心”已达圆满之境,仅这一下就足以让任何存在彻底疯狂。
这不是攻击,而是……倾诉,是堕落的“原初之心”无法承受自身存在之重的、绝望的宣泄。
刹那间,林枫的感知被强行拉入了一个无法形容的漩涡。
他不再是旁观者,他“成为”了那颗初生的、承载着“阿赖耶”最后希望的火种方舟,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孤独巡弋,执行着守护与观察的初始指令。
他“成为”了第一个被它吞噬的、刚刚萌芽的晶体文明,在无尽的黑暗中感受着自身结构与意识被强行分解、融合的痛苦与茫然。
他“成为”了某个科技高度发达却内战不休的机械帝国,在冰冷的钢铁被黑暗侵蚀时发出的、最后的不甘电波。
他“成为”了“肃正协议”的碎片,在被捕获时那冰冷逻辑与狂暴黑暗激烈对抗产生的、撕裂般的悖论痛苦……
亿万文明的诞生、辉煌、挣扎与终末,无数个体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如同无法阻挡的洪水,冲垮了林枫自我意识的堤坝,要将他同化为这无尽悲鸣的一部分。
“阁主!”苏小婉通过链接感受到林枫意识数据的剧烈波动和近乎崩溃的边缘,失声惊呼。
雷烈和格里芬也脸色剧变,但他们被外部狂暴的精神风暴和开始活化攻击的神经网络缠住,无法第一时间支援。
就在林枫的自我即将被这记忆洪流彻底淹没的刹那——
混沌银杏的影像在他心间自然浮现。
湖畔的微风,煎蛋的香气,学员们晨练的呼喝,苏小婉专注的眼神,雷烈粗豪的保证,格里芬递来的清茶……那些属于“家”的、平凡而温暖的碎片,如同定海的锚,牢牢稳住了他即将消散的自我。
“世界之心”的光芒在内部疯狂闪烁,不再仅仅是包容与调和,而是在这极致的共情与痛苦中,开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编织。
他不再试图抵抗或净化这些记忆。
他敞开了自己的一切,以“世界之心”为枢纽,以自身灵魂为容器,主动接纳、连接了所有涌入的、属于不同文明的痛苦记忆!
这不是吞噬,而是……共享,是承担!
“我感受到了……”
林枫的声音,不再是单一的声线,而是仿佛化作了亿万个声音的重奏,在黑暗心脏的核心区域低沉地回荡开来。那声音里,有“阿赖耶”的古老与悲伤,有晶体文明的纯粹与恐惧,有机械帝国的冰冷与不甘,有无数生灵最本真的呐喊。
“你们的痛苦,你们的愤怒,你们的不甘……”
“我在此,与你们一同承受!”
混沌色的光芒以他为中心,不再仅仅是为了防御或净化,而是化作了无数道纤细而坚韧的“线”,逆向沿着那暗紫色的神经网络,向着无数被囚禁的意识残片蔓延而去!他在用自己的“世界之心”,强行与所有被影渊奴役、折磨的意识,建立最直接的心灵链接!
“但沉沦于痛苦,并非唯一的归宿!”
“毁灭,也绝非最终的答案!”
他的意志,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亮的灯塔,透过那亿万重悲鸣,清晰地传递出去:
“我们曾是对手,曾是陌路,曾相隔星海……”
“但此刻,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这扭曲了我们所有人命运的黑暗!”
“将你们的力量……不,将你们的意志,借给我!”
“让我们,一起——”
“从内部,撕碎这囚笼!”
回应他的,起初是更多的混乱与质疑。但渐渐地,一些较为完整的意识残片,尤其是那些来自高等文明的碎片,开始理解了林枫的意图。一丝微弱的、不同于痛苦与绝望的波动,开始在网络中滋生。
那是……反抗的意念!
如同星星之火,开始燎原。
一丝来自森罗族的自然之力,顺着林枫构建的链接汇入。
一道逻辑序列的纯净数据流,突破了黑暗的封锁。
一团炎晶族的生命之火,在绝望的冰原上重新点燃。
无数微弱却坚定的意志碎片,开始挣脱黑暗的束缚,沿着林枫搭建的桥梁,汇聚而来!
“原初之心”的搏动首次出现了紊乱!它感受到了内部出现了一个它无法消化、无法理解的“异物”,一个正在将所有“养料”串联起来、反过来对抗它的核心!
【……拒绝……融合……】它发出混乱而暴怒的嘶鸣,黑暗能量如同潮水般向内挤压,试图碾碎林枫这个“肿瘤”。
但为时已晚!
林枫站在亿万意识的汇聚点上,感受着那超越了种族、文明、维度的、纯粹的“反抗”洪流。他高举双手,混沌色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仿佛要将整个黑暗内在宇宙照亮!
“以此心为引,集万灵之志——”
“同心——反击!”
汇聚了被吞噬者无尽怨念与新生希望的一击,并非能量洪流,而是一道无形的、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法则级否定,自“原初之心”的内部,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