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几分钟里，何尘站在原地，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
狂喜于宋静宜终于松口，承认了彼此的关系，哪怕只是“几天”；困惑于这古怪的期限；更有一丝被那神秘语气勾起的、挥之不去的不安。
但“男朋友”这三个字的魔力是巨大的。
它瞬间压倒了一切疑虑。
他几乎是立刻抓起外套，想要冲出去见她，将这个口头承诺变为实实在在的拥抱。
手指触到门把手时，他又猛地停住。
不行，现在太晚了，而且她刚刚才答应，自己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显得太不沉稳。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那嘴角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
这一夜，何尘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都是宋静宜带着狡黠笑意的脸庞和那句“做你几天的女朋友”。
第二天清晨，何尘特意比平时早起了一会儿，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和头发。
踏入县委食堂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始搜寻。
很快，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吃着早餐。
他定了定神，端着餐盘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自然坐下。
“早，宋书记。”他开口，语气尽量保持平常，但眼神里的热度却泄露了心绪。
宋静宜抬起头，看到他，似乎并不意外。
她今天气色很好，眉眼间比往日多了几分柔和，但那种居于掌控地位的从容感依旧。
“早，何县长。”她回应，语气平淡，仿佛昨晚那通电话从未发生过。
何尘心里有些打鼓，这反应……似乎太过公事公办了。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白粥，一边压低声音：“那个……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吧？”
宋静宜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反问道：“何县长指的是哪句？关于清江河二期工程资金配套的问题吗？”
何尘一噎，看着她故作不知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无奈，还带着点被戏弄的痒意。“你明知故问。”
看着他略显窘迫的样子，宋静宜终于不再逗他，声音放得更低，如同耳语：“算数。不过何县长，现在是公共场合，请注意影响。”她说完，便低下头，继续享用她的早餐，仿佛刚才只是讨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何尘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底那份不确定感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憋屈。
明明确定了关系，却要比以前更加谨慎。
他只好也低下头，老老实实吃早餐，但餐桌下的脚，却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尖。
宋静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躲开，只是耳根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这一天，何尘感觉自己工作效率奇高，处理文件时思路格外清晰，连开会时都觉得精力充沛。
偶尔在楼道里、会议上与宋静宜相遇，两人目光交汇，虽然只是短暂一瞬，却仿佛有电流穿过。
她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宋副书记，但他却能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下，读出独属于他的那一份隐秘的回应。
傍晚下班，何尘磨蹭了一会儿，等到大部分人都走了，才来到宋静宜的办公室外。
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
“请进。”
他推门进去，她正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灯火。
“还没走？”何尘关上门，走到她身后。
宋静宜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在等何县长视察工作。”
“现在不是何县长，”何尘走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是男朋友。”
他伸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宋静宜却微微侧身，灵巧地避开了，同时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阻止了他的靠近。
这个动作，和昨晚电话里那种掌控感如出一辙。
何尘动作一滞，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别忘了，”宋静宜看着他，眼神变得深邃而玩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醒，“我们说好的，只是‘几天’。而且，在这‘几天’里，何县长……”她故意拖长了语调，“也要学会遵守‘规则’。”
“什么规则？”何尘下意识地问。
“比如，”她收回手指，抱起手臂，“在县委大楼里，保持安全距离。比如，不该问的，不要问。”她指的是那个“为什么是几天”的问题。
何尘看着她，忽然明白了。
这短暂的“恋人”身份，主导权依然牢牢掌握在她手里。
她给了他一颗糖，却同时也画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他所谓的“职位更高”带来的优势，在她面前，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成了她调侃他的理由。
一种混合着挫败感、征服欲和更深沉爱意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浅笑却疏离的脸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爱上的这个女人，有多么的聪明、理智，又有多么的“可恶”。
“好，遵守规则。”他深吸一口气，向后稍稍退开半步，拉回了安全距离，但目光依旧锁定着她，“那……宋书记，下班时间到了，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宿舍？”
他换上了绅士般的口吻，眼神却依旧执着。
宋静宜看着他这副明明不甘心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笑声如同清泉击石，驱散了她脸上最后一丝公式化的面具。
“走吧，”她拿起自己的包，走向门口，经过他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限定的……男朋友。”
何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窈窕而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短暂的，不知缘由的“限时恋人”身份，像一场突如其来、却又注定短暂的美梦。
他既沉醉于梦中的甜蜜，又无比清醒地知道，梦的尽头，似乎隐藏着他尚未知晓的变数。
但他此刻别无他想，只想抓紧这“几天”的每一分每一秒。
至少在这限定的时光里，他是她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