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落地处裂开的竖井边缘,符文仍在明灭闪烁,像是某种活体神经在呼吸。雨晴的左手还贴在六棱晶体上,纹路与投影之间能量流转未断。她正试图将星图核心节点的运转规律刻入记忆,可就在意识即将触碰到那第九点光芒的瞬间,心源猛然一震。
她的视野骤然撕裂。
不是黑暗降临,而是画面强行挤入——五岁那夜的雷雨重新落下。她看见自己蜷缩在房间角落,窗外电光劈开天幕,一道冰蓝色的凤凰虚影从她体内挣脱而出,羽翼展开的刹那,空间如玻璃般碎裂。时空裂缝中,寒流倒灌,她的身体被无形之力托起,送入裂隙。
可这一次,画面没有结束。
她的“视线”被拉远,越过庭院,掠过北城高墙,停在远处山崖。几名身披白金长袍的人影静立在那里,胸前徽章与圣城纹章一致。他们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靠近,只是仰头望着凤凰撕裂天空的那一幕,仿佛在等待一个既定时刻的到来。
一个低沉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容器已就位,时间之链启动。”
她想挣脱,却发现这不再是记忆回放,而是被某种力量重构的真实片段。她的五岁意识在画面中转头,竟与崖上一名巡查使对视了一瞬。那人嘴角微动,未语,却有信息流强行注入她的感知——“你不是意外穿越,你是被选中的坐标。”
与此同时,莫凡察觉到异常。
雨晴的手腕在晶体表面微微抽动,原本平稳的共鸣频率变得紊乱,像是电流失控。她的呼吸停顿了一拍,随即急促起来,瞳孔颜色开始变化,左眼泛起冰晶般的银白,右眼则渗出一丝赤红火光。
他伸手去拉她,指尖刚触到她手腕,一股反向的精神波动顺着接触点冲入脑海。
他的记忆也开始扭曲。
他看见自己躺在一间纯白房间里,四周墙壁刻满契约符文。一个身穿圣城祭司袍的老者俯视着他,手中捧着一枚燃烧的星图。“第九容器已成形,”那人说,“只需植入关键记忆,便可引导她完成闭环。”
画面切换,他“看到”雨晴站在他面前,眼神陌生,手中握着一支注入黑液的针管。她将针尖刺入他后颈,低声说:“对不起,这是必要的。”
他猛地咬破舌尖。
血腥味让他短暂清醒。他知道这不是真的,但那种“被篡改”的真实感太过清晰——皮肤的触觉、空气的温度、声音的方位,全都符合逻辑。若非他曾在多次生死战中锤炼出对契约异动的本能警觉,此刻恐怕已经信以为真。
他立刻意识到问题源头是那块晶体。
可他魔力尚未完全恢复,强行切断连接可能引发反噬,甚至让雨晴的精神永远滞留在幻境中。他只能将残存的火系魔力凝聚于掌心,贴上她手腕内侧,试图以两人之间的契约纹路共鸣唤醒她。
火焰微弱,却稳定。
雨晴的手指忽然颤了一下。
就在她指尖即将再次按向晶体表面的刹那,莫凡瞳孔一缩。他知道不能再等。
他抬手结印,空间魔法在掌心成型,一道无形力场瞬间笼罩六棱晶体。下一秒,晶体连同悬浮的星图投影被强行剥离原位,收入次元袋中。封印符文闭合的瞬间,整座祭坛发出一声低沉嗡鸣,仿佛某种机制被强行终止。
幻境崩塌。
雨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从深水里被拽出,呼吸骤然恢复,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她跪倒在地,双手撑住石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瞳孔仍在闪烁冰火双色,像是两种能量尚未完全退去。
莫凡蹲下身,一手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仍按在次元袋封口处,防止晶体再次释放波动。
“醒着吗?”他问。
她没回答,只是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刚才竖井开启的位置。那里现在只剩一道漆黑裂缝,符文已熄灭大半。
祭坛开始震动。
不是物理层面的摇晃,而是空间本身在扭曲。石壁上的刻痕逐一亮起,不是蓝光,而是暗金色,如同熔化的金属在流动。一道虚影从裂缝深处缓缓浮现——龙首人身,周身缠绕着断裂的锁链,双目无神,却带着某种超越时间的威压。
“小心时间之神的馈赠……”虚影开口,声音不是传入耳中,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识里,“它不赠予,只回收。”
话音落下,虚影消散,连同那股压迫感一同消失。祭坛恢复寂静,唯有次元袋中的晶体仍在轻微震颤,像是被封印的野兽仍在撞击牢笼。
莫凡没再停留。
他迅速将雨晴背起,手臂穿过她腋下,稳住重心。她的身体很轻,但体温异常低,像是体内热量正被某种力量抽走。他沿着原路冲向阶梯,火焰在背后展开一层薄盾,抵御祭坛残余的引力波干扰。
每一步踏在石阶上,都能感觉到下方传来微弱的牵引力,仿佛金字塔本身不愿让他们离开。通道壁面的符文逐渐黯淡,空气中的寒意却在加深,呼吸时白雾凝成细霜,落在肩头。
接近入口时,雨晴终于动了。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搭上莫凡后颈,声音极轻,却清晰可闻:“那晚……他们不是来阻止的。”
莫凡脚步未停。
“他们是来见证的。”
他没有回应,只是将她背得更紧,加速冲向通道尽头。海水已在入口处形成漩涡边缘,光线从上方透下,扭曲而微弱。
跃出水面的瞬间,海浪翻涌,咸腥气息扑面而来。船体仍在原地,甲板上残留着战斗后的焦痕与冰屑。莫凡落脚在铁链搭成的简易绳梯上,一脚踩空,脚踝被金属边缘划破,血珠顺着小腿滑落。
雨晴忽然抬手,按住他伤口上方的皮肤。
一缕极细的冰丝从她指尖溢出,沿着血管逆行而上,瞬间封住出血点。她的动作很稳,眼神却仍有些涣散,像是意识还未完全回归。
莫凡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望着海底金字塔沉入水下的过程——那座结构正缓缓下坠,表面符文逐一熄灭,最终被深海吞没,只留下一圈扩散的涟漪。
她低声说:“星图……是陷阱。”
莫凡将次元袋紧了紧,系在腰间。
“但它给了我们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