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块能量结晶,手心还热乎着。
刚才在金銮殿上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脑子现在嗡嗡响。福安从宫门回来时脸色不太对,说陛下没回寝宫,去了北校场废墟。
我愣了一下,“她去看什么?”
“那些……没来得及收走的机械狗。”福安低声道,“一台都没动。”
我皱眉。那地方白天才清理过一半,残骸堆得乱七八糟,夜里风又大,她一个皇帝跑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可脚已经先于脑子动了。
我没叫阿尔法,也没让贝塔跟着。一个人摸黑穿过后宫小道,绕过御花园东角门,直奔北校场。路上守夜的侍卫看见我都愣住,想拦又不敢拦。
到了校场边缘,我就停住了。
月光照在一堆扭曲的金属上,像晒干的鱼骨头。她就站在中间,黄袍没换,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把断裂的能量爪。
她手指轻轻划过爪尖,动作慢得不像个皇帝,倒像是在碰一件旧物。
我没出声。
然后听见她说:“比男人更狠,才能坐这龙椅。”
声音很轻,却像砸进我心里。
接着她闭眼,嘴唇微动,像是在回忆什么——
“登基那晚,三十六具尸体横在白玉阶前。亲信死在殿门口,血流到我靴底。我握着匕首站在上面,告诉所有人:‘想活的,跪。’”
我屏住呼吸。
她睁开眼,低头看着手里的断爪,“它们不会背叛,不会求饶,也不会哭。可它们……也听不见我说话。”
我忽然明白她为什么来了。
不是来看战利品,是来看“人”的。
这些机械狗替士兵挡了刀,替大衍赢了仗,最后被拆成废铁堆在这儿,没人记得它们怎么死的。而她呢?赢了皇位,杀了政敌,压下朝堂,可谁又能知道她那一晚到底有多冷?
我从暗处走出来,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声响。
她立刻转身,袖中寒光一闪,匕首已经抵在我喉前。
我不躲。
“陛下,”我笑了下,“您送巧克力的时候,可没这么凶。”
她眼神一冷,“谁让你来的?”
“没人让我来。”我说,“是我自己要来的。您觉得这些东西只是工具,可我知道它们不是。它们拼到最后还在喊‘保护指挥官’,数据流里一点退缩都没有。您看它们的眼神,跟看当年那些死在台阶上的人一样,对不对?”
她没说话,匕首也没收。
我往前半步,喉咙贴上刀刃,有点凉。
“您孤独吧?”我说,“明明做了所有该做的事,打赢了仗,守住江山,可回头一看,身边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连夸你一句‘辛苦了’都不敢有人开口。”
她瞳孔猛地一缩。
我还是没退,“我也怕啊。刚来这儿的时候,连饭都不敢多吃一口,生怕哪句话说错就被砍头。可后来我发现,您其实一直在护着我。嘴上说着要锁我进深宫,结果每次出事都睁只眼闭只眼。您不是不信任我,是不敢信任何人,是不是?”
风刮过来,吹起她的衣角。
我伸手,直接握住匕首的刃口。
血顺着掌心流下来,滴在地上。
“管定了!”我说,“谁让您是……我的陛下呢?”
系统叮了一声。
【触发特殊状态·心跳加速】
她盯着我流血的手,眉头皱了一下,终于把刀收回袖中。
“笨蛋。”她低声说。
我没擦手上的血,“您刚才那句话,‘比男人更狠才能坐这龙椅’——可您本来就不该非得比谁都狠。您只需要……有个能一起扛事的人。”
她转过身,不再看我,“明日工部见。”
“啊?”我一愣,“去工部干嘛?”
“你说你要正式名分。”她往前走了一步,背影挺直,“那就得做事。我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不是会复制东西吗?我要一把刀。”
“刀?”
“唐横刀。”她说,“先帝用过的那把。”
我怔住。
那是皇室重器,象征军权与传承,怎么可能随便让人复制?
“您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已经说了,不是偏袒。”她语气平静,“是测试。我要看看,你能把‘意义’复制到什么程度。一把刀,不只是铁和刃,还有它背后的东西。你能做到吗?”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血,“您这是给我出难题。”
“你不接?”
“接。”我咧嘴一笑,“但得加钱。”
她嘴角动了下,没笑出来,也没骂我。
“回去包扎。”她说完就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废墟,背影在月光下显得特别单薄。
直到她消失在宫道尽头,我才发觉手心疼得厉害。
阿尔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摄像头闪了闪,“检测到伤口深度0.7厘米,建议立即处理。”
“等会儿。”我说,“先帮我记一件事。”
“记录事项:林妙今日首次主动挑战皇权威胁,未被处决,反获新任务。”
“不是这个。”我摇头,“记下来——女帝萧临渊,生于永昌七年冬月初九,登基于血夜之后,至今五年零三个月,未曾有过一日真正的安宁。”
阿尔法顿了两秒,“已存入私人档案,加密等级最高。”
我抬手抹了把脸,“走吧,回屋。”
刚迈出一步,贝塔从房梁跳下来,落在我肩上。
“老大,”它小声问,“你刚才说‘我的陛下’,是不是有点太……”
“闭嘴。”我掐了它一下,“再废话真塞你进锅炉烧暖气。”
它缩成一团,假装睡觉。
我走在回廊上,风吹得袖子哗哗响。
远处钟楼敲了三更。
我低头看着还在渗血的手掌,忽然觉得有点累,但心里又踏实得不行。
她终于愿意让我靠近一点了。
不是作为工具,不是作为奇人异士,而是作为一个……能说话的人。
第二天要去工部。
她说要一把唐横刀。
好啊,那我就给她一把——不止有形,还得有魂。
我边走边想,脚步不知不觉快了起来。
血滴在青砖上,一滴滴连成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