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高,照得含元殿前的金砖发亮。我站在偏殿廊下,手里还攥着那个黑檀木匣,指尖蹭了点刚才沾上的灰。福安从转角处快步走来,袖子压得低低的,声音也压得更低:“陛下在御花园等您。”
我没吭声,把匣子往怀里一塞,抬脚就走。
他跟上来半步,又补了一句:“就您一个。”
我挑了下眉,没回头,“她该不会又要赏我什么‘忠心可嘉’的牌匾吧?上次那块到现在还堆在工坊墙角,差点被贝塔当废铁拆了。”
福安干笑两声,“这回……像是有事。”
我明白他的意思。长孙无忌刚拖进天牢,三箱军符密信炸得满朝哗然,这时候召见,绝不是为了夸我办事利落。
御花园静得出奇,连鸟都不叫。萧临渊背对着我,立在假山前,一身玄色龙纹常服,肩线绷得笔直。她没回头,只抬起右手,指向空地中央。
“你若能在此点亮整座宫殿,”她说,“朕许你调动三品以下官员之权。”
风穿过树梢,吹起她袖口的一道金线。
我站在原地没动,脑子里转得飞快。这哪是奖励?这是个套子。三品以下,听着不大,可真让我调人,那就是插手吏治,踩的是皇权最敏感的地盘。我要是点头,明天就能被人参一本“妖女干政”;我要是拒绝,等于主动退场,之前拼死拼活查案,全成了给她擦桌子的苦力。
“陛下,”我慢悠悠往前走了两步,“不怕我拿着这权力,直接把您给换了?”
她猛地转身,眼神像刀子一样扎过来,一步逼近,几乎贴到我面前:“你若敢,朕便亲手杀了你。”
我俩就这么对站着,谁也没眨眼。远处有宫女端着茶盘路过,吓得赶紧低头绕道。
过了好几秒,我忽然笑了,“那我可得好好活着赢下来。”
她眯了下眼,没说话,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三日。”
我望着她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摸了摸鼻子,“嚯,还挺狠。”
回到工坊时,阿尔法已经在等我,外壳上还沾着昨夜搜府时刮到的墙灰。贝塔蹲在桌角,尾巴卷着根铜丝,正拿小爪子拨弄。
“师父!”它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听说您跟女帝打赌要照亮皇宫?刺激!要不要我偷偷在她寝殿屋顶装个闪光灯,通电那一刻直接闪瞎一片?”
“闭嘴。”我拉开抽屉,翻出一堆零件,“发电机图纸是有了,可材料不够。主体能复制,但铜线和绝缘层得现做,墨非不在,没人会绕线圈。”
阿尔法扫描了一遍库存,“建议启用备用能源模块。太阳能板可拆解充能,但后续户外作业将受限。”
我叹了口气,看着墙上那排刚签到出来的太阳能板——原本打算留着给边关哨站供电的。现在看来,得先拿来给自己“点灯”撑场面。
“拆。”我说,“反正她也没说不准用高科技发电,只说要‘亮’。”
贝塔兴奋地跳起来,“我去铺线!保证让电线长得像风水局里镇宅的铜龙,谁也不敢动!”
“你别又画猫脸上去就行。”我瞪它一眼。
接下来三天,工坊灯火通明。我把空间能量全调了出来,靠着“妙手印”隔空复制发电机主体,避免沾染杂质引发故障。贝塔半夜溜上屋顶,一根根接线,嘴里还哼着自编的小曲:“发电喵,闪电条,谁不听话就电爆脑——”
阿尔法全程监控禁军动向,发现两队巡逻路线突然加密,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冷笑一声,干脆让贝塔在屋檐下挂了几盏“装饰灯笼”,其实是高压警示灯,谁敢靠近就自动放电,滋啦一下够他躺半天。
第三天傍晚,福安又来了。
他捧着茶,脚步轻得像猫,“陛下今早批完折子,问了一句:‘灯,好了吗?’”
我正趴在地上检查最后一段接地线,头都没抬,“她等灯,我也等光。让她再等等。”
福安顿了顿,“她已经三夜没合眼了。”
我手里的扳手停了一瞬,随即继续拧紧螺母,“那正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什么叫不用火、不用油,也能亮如白昼。”
入夜,整个皇宫陷入黑暗。只有御花园中央那台银灰色的机器静静立着,外壳上还带着复制时残留的微光。
我站在控制箱前,手心里全是汗。
贝塔蹲在头顶横梁上,尾巴翘得老高,“倒计时开始!三——”
阿尔法同步接入电压监测,“电流稳定,输出正常。”
“二——”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开关。
“一——”
“发电喵!!”
啪。
我推下了闸。
一瞬间,宫墙内外,一盏接一盏的灯亮了起来。
不是烛火那种摇晃的黄光,而是清亮、稳定、近乎白昼的光。从含元殿到昭阳宫,从角楼到御河桥,灯光如潮水般蔓延,所过之处,宫人惊呼,侍卫愣在原地,有人甚至跪了下来,嘴里念着“天降神火”。
我站在发电机旁,抬头看着那一片片被点亮的屋檐,喉咙有点发紧。
萧临渊从含元殿走出来时,正站在光影交界的地方。她没穿朝服,只披了件暗红披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一直盯着头顶那盏悬在梁下的电灯,一眨不眨。
我走过去,站到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
“你赢了。”她低声说。
“不算赢。”我摇头,“我只是把本来就该有的东西,拿回来了。”
她转头看我,“什么意思?”
“光,从来不是谁的恩赐。”我说,“它就在这儿,等着人去把它打开。”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下一步,你想调谁?”
我笑了笑,没急着答。远处,贝塔正趴在屋脊上,尾巴愉快地甩来甩去,它面前的投影屏上,一行小字一闪而过:“宫墙信号覆盖准备就绪,基站安装坐标已锁定。”
我抬头看向皇宫最高的那座钟楼。
“先从修缮屋顶的杂役开始吧。”我说,“毕竟,总得有人爬那么高,去装几个‘避雷针’。”
萧临渊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眉头微微一皱,“钟楼年久失修,前月已有瓦片坠落伤人。”
“是啊。”我点点头,“所以更得抓紧修。”
她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钟楼顶层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一道蓝光从檐角闪过,转瞬即灭。
我眯起眼。
贝塔的声音悄悄在我耳边响起:“师父,第一个基站……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