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本博士,所有系统自检完毕,状态完美。
‘起源号’已做好起航准备,随时可以执行‘初啼’计划,进行人类首次超光速载人航行。”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纯白色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巨大舰桥内回荡。
星雅……不,此刻她是赫本博士。
她站在巨大的弧形观测窗前,身着一尘不染的银白色制服,勾勒出她高挑而完美的身形。
银白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张足以令星辰失色的清冷容颜。
白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倒映着窗外璀璨无垠的星海。
这里是赫本星系的首都星轨道船坞。她,艾瑞丝·赫本,是这个先进文明的骄傲,是星际物理学的巅峰。
是即将代表人类首次叩响超光速航行大门、拜访遥远星域的先行者。
“收到,主控智脑。准备进入最后倒计时。”赫本的声音清冷而理性,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她纤细的手指在悬浮的光屏上划过,调阅着密密麻麻的航行数据和星图。
一切都井然有序,完美符合逻辑和预期。
然而……
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羽毛拂过心尖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在她平静的心湖中漾开。
她微微蹙眉,手指停顿在光屏上。
这种感觉……是什么?
一种莫名的……缺失感?仿佛灵魂深处某个极其重要的角落,被硬生生挖空了。
一个模糊的、如同隔了亿万光年浓雾的名字,顽固地在她意识边缘浮现、挣扎。
林阳……
这个名字毫无意义。
在她的记忆库、她的社交网络、她辉煌的学术生涯中,没有任何一个叫“林阳”的人存在。
这只是一个无意义的音节组合。
可是……为什么每次想到它,心脏的位置会传来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刺痛?为什么这个名字会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和……锥心刺骨的思念?
赫本博士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不合逻辑的杂念驱逐出去。
或许是临行前的压力?或许是长期专注于尖端研究带来的精神疲惫?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眼前浩瀚的星图和即将展开的伟大航程上。
那模糊的名字带来的异样感,被强大的理性和使命感强行压下,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只留下些许难以察觉的涟漪。
她将目光投向观测窗外的无垠深空,白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冰冷的星光。
那里有未知的奥秘等待她去揭示,有文明的边界等待她去拓展。
至于那个无端出现的、名为“林阳”的幻影……或许,只是深空旅途前,一个无关紧要的、属于大脑皮层的微小故障吧?
——————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耳边炸响!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泥土、碎石和血腥味狠狠拍在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重重砸进一片泥泞之中!
“呃啊……”陈清瑶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只有尖锐的嗡鸣。
嘴里灌满了腥咸的泥水和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
“冲锋!为了祖国!为了胜利!冲啊——!”一个嘶哑到破音的吼声在不远处响起,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医护兵!医护兵!小刘不行了!啊——!”
“机枪!压制那个火力点!快!!”
“不要停下!冲过去!冲过去就是胜利!”
枪声如同爆豆般密集响起!子弹尖锐的破空声在头顶呼啸!惨叫声、爆炸声、命令声、哭喊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陈清瑶甩了甩糊满泥浆和血水的脑袋,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破旧肮脏、沾满泥泞和暗红色血渍的土黄色军装,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同样沾满泥污的、样式老旧的栓动步枪。
周围是硝烟弥漫、弹坑密布的焦土战场,穿着同样军装的士兵们如同蝼蚁般在炮火中冲锋、倒下。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这三个最原始的问题如同重锤砸进他混乱的大脑。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无数混乱的碎片记忆涌入:冰冷的沙漠、扭曲的光门、紧握的冰凉小手、狂暴的乱流……
还有一个火红的身影!一个名字!
赤火!
这个名字如同黑夜中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也成为了一个微弱的锚点!
“找……找到赤火……”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念头!找到她!必须找到她!
“妈的!二狗子!你还愣着干嘛!等死吗?!”
一个满脸血污、眼神凶狠的士兵从他身边连滚带爬地冲过,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跟上!冲上去!不想死就干掉那些狗娘养的!”
陈清瑶——此刻他的身份似乎是一个叫“二狗子”的普通大头兵——被推得一个趔趄。
求生的本能和对“赤火”这个唯一念头的执着,让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从泥泞中爬起。
他端起那沉重的、冰冷的步枪,跟随着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动(或者说被驱赶着走向死亡)的人流,麻木地向前冲去!
脚下是黏腻湿滑、混杂着鲜血和碎肉的泥浆。
身边不断有人中弹倒下,发出凄厉的惨叫。子弹嗖嗖地擦着头皮飞过,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倒下的战友,不去想自己随时可能终结的生命,只在心中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那个如同救命稻草般的名字。
那个支撑着他在这血肉磨盘中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的执念:
“赤火……赤火……找到赤火……不要忘记……我是……我是……”我是谁?陈清瑶?还是二狗子?
剧烈的头痛和周围地狱般的景象让他意识再次模糊,那个属于“自我”的名字变得飘忽不定。
唯有“赤火”二字,如同烙印般灼热,死死刻在灵魂深处,成为他在这个残酷战场上,唯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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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夜歌暂时在沈砚的竹屋安顿下来。
力量受到莫名压制的感觉让她很不爽,如同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但她也明白,在这个陌生的、名为大启的古老帝国。
尤其是沈砚口中对户籍和人员流动管理异常严格的西南边陲郡县,她必须先取得一个立足之地。
一个来历不明、举止奇特的“天外来客”,若是贸然行动,恐怕寸步难行,更别提寻找失散的陈清瑶了。
她开始有意识地融入青溪村。
沈砚似乎人缘不错,替她向村长和几位村老简单解释,只说她是一位远道而来投奔亲戚的孤女,途中遭遇变故,暂时无处可去。
淳朴的村民们虽有好奇,但见她面容姣好(虽然穿着古怪),言语得体(大部分时候),又得沈砚作保,便也接纳了她。
沈砚从村里一位巧手的婶娘那儿借来了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裙。
当夜歌换上那身素雅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浅蓝色襦裙,将乌黑的长发随意挽起,用一根削尖的竹枝固定时,连见惯了她一身现代装束的沈砚,眼中也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沈砚由衷地赞道,语气带着文人特有的含蓄,“夜姑娘果然丽质天成,这身衣裳,倒是意外地衬你。”
夜歌对着水缸里模糊的倒影撇了撇嘴,扯了扯略显粗糙的布料:“还行吧,就是有点扎脖子,活动也不方便。还是我的运动服舒服。”
她更关心的是:“沈公子,你这两天出去,有打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吗?比如……有没有什么穿着打扮很奇怪、说话腔调也怪怪的外乡人出现?或者……
有没有什么地方闹妖怪之类的?”她试图用陈清瑶可能的表现来定位。
沈砚摇摇头,为她倒上一杯清茶:“湘云郡地处偏远,商旅稀少。
近些时日,除了姑娘你,并未听说有特别的外乡人到来。至于妖怪……”
他笑了笑,“乡野传说倒是有,但多是村民口耳相传的山精野怪,不足为信。
夜姑娘要找的人,或许还在更远的地方?”
夜歌有些泄气,抿了口茶。
看来陈清瑶要么没落在这附近,要么就是和她一样,选择了隐藏身份。
她只能耐着性子,先通过沈砚了解这个帝国的风土人情、地理疆域。
要知道,大启幅员辽阔,十六郡各有特色,湘云郡多山,民风相对彪悍,与西边几个小国接壤,偶有摩擦。
所以蛮干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她现在只有一个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优势。
夜歌开始慢慢习惯了青溪村的生活。
她和村民们共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朴生活。
清晨,男人们扛着锄头、牵着老牛走向梯田;女人们在溪边浣衣,笑语晏晏;孩童们光着脚丫在泥地里追逐嬉戏,笑声清脆。
午后,老人们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抽着旱烟,讲着不知流传了多少代的故事,夜歌总是津津有味的听着。
黄昏,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饭菜的混合香气。
并且,随着夜歌到来,沈砚终于也是吃上热乎饭菜了……
这一切宁静、质朴,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安详。
夜歌坐在竹屋前的石阶上,看着夕阳给远处的山峦镀上金边,心中却充满焦虑。
时间在流逝,陈叔、老爸老妈他们怎么样了?
这该死的力量压制,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每晚都在屋中尝试冥想,试图沟通体内沉寂的力量,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被锁住的钥匙,却始终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