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刘备长长地叹息一声,脸上满是遗憾和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看透世事的豁达。
“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看来我与那位典壮士,终究是……缘浅啊。”
他心中对曹操的观感,已然降至冰点。
能“逐虎过涧”,力扛大纛,三十余合击败夏侯惇……江浩所言“勇武不在仲康之下”,绝非虚言。
如此猛将,失之交臂,岂能不痛?
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江浩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余下冰冷的失望和一丝不甘。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
“一啄一饮,自有天数。强求不得……罢了。
玄德公,今晚曹嵩的宴请,我就不去了。看着那老狐狸的脸,我怕忍不住掀了他的桌子。您带着仲康去吧,尽到礼数即可。我和伯平,留守驿站。”
让他去曹嵩家吃那顿虚情假意的“感谢宴”?
那饭再是山珍海味,他也觉得如同嚼蜡,甚至可能噎死,眼不见为净。
刘备理解地点点头:“也好。我去应付一下便是。”
他知道江浩此刻心中郁结,强求不得。
几人又简单商议了几句后续行程。
刘备和余怒未消、一脸不情愿的许褚匆匆赶往曹府赴宴。
江浩则带着高顺和十名亲兵,信步走出了驿站,一头钻进一家还算热闹的茶馆。
茶馆里多是些闲汉和走卒,谈论着家长里短和最近的战事流言。
江浩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每一个关于“壮士”、“豪杰”的传闻,但听到的,无非是些市井琐事或夸大其词的流言蜚语,没有半点有价值的线索。
离开茶馆,他又走进一家挂着破旧酒旗的小酒楼。
里面人声嘈杂,酒气混合着汗味。
江浩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壶浊酒,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个食客。
高顺如同影子般护卫在他身侧,沉默而警惕,锐利的目光同样在审视着环境。
江浩甚至还特意去铁匠铺、骡马市转了一圈,希望能碰到些在野的能工巧匠或擅长相马养马的人才,结果同样令人失望。
乱世之中,真正有本事的人要么早已被征召,要么隐姓埋名,哪会轻易在街市上抛头露面?
夜色渐深,寒意侵人。
江浩站在一处售卖廉价珠玉首饰的摊点前,随手拿起一枚粗糙的簪子把玩,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三国乱世,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这固然不假。
但那些青史留名的人物,哪一个不是早已各有归属,或是潜龙在渊,等待明主?
真正流落市井、等待发掘的“遗珠”,少之又少,且分布广阔,岂是随意在陈留城里逛几个时辰就能碰上的?
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唉……”
江浩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玉簪丢回摊上,意兴阑珊。
“算了,伯平,看来今日是没什么收获了。我们回去吧。”
高顺默默点头,挥手示意亲兵们返回驿站。
接近亥时,刘备和许褚才从曹府回来。
许褚依旧黑着脸,显然在宴席上憋了一肚子气。
刘备的脸色也谈不上好看,只是维持着基本的平静。
“那曹嵩,不愧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
刘备坐下,接过江浩递来的热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讥讽。
“席间对孟德‘捷足先登’之事,轻描淡写,含糊其辞,只道是‘小儿辈不懂事,见才心喜,鲁莽了些’,‘回头定当严加管教’。
然后便是不停地感谢荥阳的‘救命大恩’,盛赞备的‘仁德之名’和讨董‘赫赫战功’,把话题扯得远远的。”
刘备苦笑了一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正主曹操早已溜之大吉。备也只能虚与委蛇,强颜欢笑,应承一番了事。”
他示意许褚将一个做工考究的锦盒放在案几上:
“临走时,曹嵩还聊表歉意,送了这盒玉器,说是给惟清‘压惊’。”
江浩面无表情地打开锦盒。
里面是几件上好的玉佩和玉璧,玉质温润,雕工精细,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曹嵩出手确实“大方”,这几件东西,市价至少值三十万钱!
然而,看着这些精美的玉器,江浩只觉得一股邪火再次涌上心头。
他为了找典韦,光是前期投入的专项经费就是五十万钱!
更别说在他心中,典韦这样的无双猛将,其价值岂是区区几十万、几百万钱能衡量的?
这三十万的玉器,与其说是“歉意”,不如说是曹嵩老辣的政治手腕。
用一点“小钱”堵住你的嘴,同时也是一种隐晦的炫耀和羞辱:
看,我儿子抢了你的人,我还“赔”你点东西,你还能说什么?
江浩的手指紧紧扣在锦盒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恨不得立刻抓起这些玉器,狠狠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江浩深吸一口气,猛地合上锦盒,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声音冰冷:
“收起来吧。明日启程,去颍川。”
典韦已失,颍川之行,不容再有失!
刘备也只能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夜已深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在江浩卧房的地上铺洒了一层朦胧的清辉。
他刚洗漱完毕,带着一身疲惫和心累准备躺下,门外却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先生已然入睡,还请仲康明日再来。”
高顺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毫无转圜余地。
“伯平,你这就没意思了,我找先生有要紧事,你快去通报一声。”
许褚那标志性的瓮声瓮气响起,带着几分急切。
他本想直接敲门,却被高顺事先安排在江浩门外的十名精锐护卫无声地拦住了去路。
等高顺闻讯赶来,就看到许褚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正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接近,活像一头准备偷鸡的熊大。
那鬼祟模样与平日里的豪迈判若两人,顿时让高顺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
“不行。”
高顺的回答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如刀。
“军师已经睡下,实在想见,除非玄德公亲至,否则……我即刻去禀报主公定夺?”
他作势欲走,语气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别,别别别!”
许褚一听要惊动刘备,顿时急了,蒲扇般的大手连连摆动,压低了本就粗犷的嗓音,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我有私事,是私事找江先生,不能让旁人知晓。”
屋内的江浩听得真切,不由得无奈地摇头失笑,心中暗道:
“伯平啊伯平,你这性子……难怪人缘不佳。做事如此死板,不知变通。
亏得是仲康这憨直之人,若换了那些心思活络的,怕是要记恨你一辈子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随手抄起搭在床边的锦袍披在身上,整了整衣襟,推门而出。
“仲康找我何事?”
江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两人,落在许褚那张写满“我有秘密”的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