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交付星际氧气循环装置的兴奋感，在龙芯工业的新厂房里持续了整整三天。
王胖子走路都带风，见人就吹嘘：“看见没？哥们儿参与的项目，那是要上天的！”他甚至偷偷给那台原型机起了个外号叫“氧气小宝”，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擦拭它那银光闪闪的外壳，被苏小远吐槽“宛如一个对着钢铁发情的变态”。
苏小远则迅速投入了剩余999套装置的生产流程优化中，她那股科研狂人的劲头让林枫都暗自咋舌。只有林枫自己知道，那本《星际通用材料手册（初级）》和残缺的高维技术原理，为他打开了怎样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如饥似渴地“翻阅”着脑海中的手册，对照着地球上已知的材料学知识，感觉眼前豁然开朗。
就在林枫琢磨着怎么利用手册里一种名为“自修复陶瓷”的基础星际材料，改良一下公司那台动不动就卡纸的二手打印机时，王胖子风风火火地撞开了他办公室的门，脸上不再是之前的嘚瑟，而是混合着兴奋与忐忑的复杂表情。
“枫哥！大单！天大的单子！但是……好像有点烫手！”王胖子挥舞着手里的平板电脑，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林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从浩瀚的星际材料知识海洋中暂时上岸：“淡定，胖子。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龙芯工业现在好歹也是有‘龙盾’罩着的。什么单子？”
“是北方工业集团下属的一个特种材料公司发来的询价和技术意向函！”王胖子把平板塞到林枫手里，“他们需要一种高性能特种钢材，要求极其变态！”
林枫定睛看去，屏幕上罗列着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技术参数：
· 材料类型：马氏体时效钢（超高强度、高韧性）
· 抗拉强度：≥2200 mpa
· 屈服强度：≥2000 mpa
· 断裂韧性：≥90 mpa·m^(1\/2)
· 延伸率：≥10%
· 耐腐蚀性：中性盐雾试验≥500小时无红锈
· 特殊要求：具备优异的焊接性能和疲劳性能，且在特定温度区间（-50c至300c）性能波动小于5%。
后面还附带了初步的应用场景描述：用于某型“重型机械”的关键承力结构件和传动部件。
林枫看着这些参数，眼皮也跳了跳。这性能要求，已经逼近甚至部分超越了国际上最顶尖的航空航天用钢水准，比如美国常用的300m钢或者某些牌号的马氏体时效钢。所谓的“重型机械”，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八成是某种国之重器，比如大型运输机的主起落架、火箭发动机的机架、或者是重型越野车辆的关键部位。
“这单子……确实有点意思。”林枫摸了摸下巴，“对方什么态度？只是广撒网式的询价，还是有点意向？”
“态度很明确，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王胖子压低声音，“联系人直接提到了‘龙盾’介绍的，说相信我们有‘独特的技术手段’。但要求也很直接，一个月内，必须提供符合要求的样品钢锭和全套力学性能检测报告，如果不能达标，后续合作免谈。而且，采购量初期不大，但要求价格必须有竞争力。”
压力瞬间给到了龙芯工业这边。
这是“龙盾”或者说国家力量，在“农用无人机”之后，对龙芯工业核心研发和制造能力的又一次，也是更为严肃和关键的考验。特种钢材，被誉为“工业的骨骼”，其水平直接决定了一个国家高端装备制造业的天花板。这单子接好了，龙芯工业就算真正在国家级供应链里挂上了号；接砸了，之前积累的印象分恐怕要大打折扣。
“接！必须接！”林枫几乎没有犹豫，“这是送上门来的机会，让我们从‘有点黑科技’的怪才，转型为‘拥有扎实基础工业能力’的正规军的关键一步！”
“可是枫哥，”王胖子苦着脸，“这参数太吓人了！我打听过了，国内能稳定量产这个级别钢材的厂子，一只手数得过来，而且都是国字号的老大哥，工艺复杂得要命，成本高上天。咱们这草台班子……啊不，咱们这初创企业，玩得转吗？总不能又用你那‘祖传手稿’变出来吧？”
林枫笑了笑，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如果是之前，他可能还要头疼一番，需要系统订单或者绞尽脑汁整合现有技术。但现在，他有了《星际通用材料手册》！这里面记载了无数种性能远超地球现有水平的材料及其基础制备原理！虽然很多涉及星际矿物和特殊能源，他暂时无法复制，但从中汲取灵感，优化地球现有合金体系的思路，简直是降维打击！
“祖传手稿也不能包治百病。”林枫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次，咱们得拿出点真本事了。胖子，你去回复对方，这个单子我们接了，样品保证按时交付！”
“得令！”王胖子见林枫如此有信心，顿时也腰杆一挺，但随即又嬉皮笑脸地问：“那……报价呢？这种高精尖的东西，咱们是不是得报个天价？狠狠赚他一笔？”
林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目光短浅！这是打入国家队的机会，谈钱俗不俗？……当然，成本还是要覆盖的。这样，你核算一下原材料和能耗，在这个基础上加20%利润报过去，意思意思就行。我们要的是长期饭票，不是一锤子买卖。”
“明白！薄利多销，放长线钓大鱼！”王胖子一副“我懂”的表情，屁颠屁颠地去回复邮件了。
王胖子走后，林枫立刻召集了苏小远和刚刚巡视完厂区安保的林父，开了个紧急项目会。
“特种钢材？”苏小远看着参数，秀眉微蹙，“挑战很大。传统的马氏体时效钢对冶炼、锻造、热处理工艺要求极高，特别是杂质控制和内部组织均匀性。我们缺乏大型电弧炉、真空自耗炉和精密热处理设备。”
林父虽然不懂技术，但看着那串数字和“重型机械”的字眼，神情严肃：“这东西，很重要。厂区的安保等级需要再提一级，尤其是原材料和成品仓库。”
林枫点点头：“爸，安保您多费心。小远说的设备问题确实存在，但我们不一定非要走传统的老路。”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我最近研究……嗯，祖传手稿里的一些前沿材料学理念，有一个新的想法。我们可以尝试一种‘多元素微合金化+非平衡快速凝固’的工艺路线。”
他在白板上写下一连串苏小远熟悉又陌生的元素符号，并勾勒出简单的工艺流程图。
“看，在传统马氏体时效钢的基（铁-镍-钴-钼）上，我们额外添加微量的……嗯，比如铌、钒，以及一种特殊的稀土元素组合（这是他根据手册里一种名为‘晶界净化剂’的星际材料原理，反推出的地球可用替代品），这些元素能极大细化晶粒，强化晶界，提高韧性和耐腐蚀性。”
“至于冶炼，我们不需要那么庞大的设备。可以用中频感应炉进行初步熔炼，然后关键的一步——采用我设计的一种高压惰性气体雾化快速凝固装置，将钢水制备成成分极其均匀、组织细小的球形粉末。”
“然后，再利用放电等离子烧结技术，在较低的温度和压力下，将这些粉末快速固结成全致密的钢锭。这种技术能有效抑制晶粒长大，保留快速凝固形成的优异组织，避免传统铸锻带来的偏析等缺陷。”
林枫侃侃而谈，将手册里一种适用于低科技文明的“粉末冶金制备高性能结构材料”的简化思路，结合地球现有的技术词汇，清晰地阐述出来。
苏小远听得美目异彩连连。林枫提出的这套工艺路线，跳出了传统钢铁生产的思维定势，将粉末冶金和快速凝固技术的优势结合，理论上完全有可能在中小型设备上，制备出性能超越传统工艺的材料！尤其是那个“高压气体雾化”和“放电等离子烧结”的关键节点设计，虽然听起来复杂，但以龙芯工业目前的技术整合能力，并非无法实现！
“这个思路……太棒了！”苏小远忍不住赞叹，“如果能实现，不仅性能有保障，而且生产周期短，成本更容易控制！我马上开始模拟计算最优的合金配比和工艺参数！”
“好！小远你负责理论和模拟。胖子那边已经去采购基础原材料和定制关键设备了。”林枫分配任务，“至于第一炉钢的试验品嘛……”
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恶趣味的笑容：“我们先不急着搞那么大。让胖子去弄个小号的感应炉和雾化装置，先炼它个几十公斤试试水。成功了，第一批样品……就给我们食堂打几把菜刀和一口大锅吧！”
“啊？”苏小远愣住了。
就连一直表情严肃的林父，嘴角也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对啊！”林枫越说越觉得有意思，“想想看，咱们龙芯工业食堂，用的是咱们自己炼制的、性能堪比航空材料的特种钢打造的菜刀和炒锅！切骨头不卷刃，炒菜不粘锅，还能传颂咱们龙芯工业的威名……多好的活广告！顺便也检验一下这钢材的加工性能和使用性能嘛。”
苏小远想象了一下食堂大师傅拿着性能参数变态的菜刀剁排骨的场景，忍不住扶额轻笑：“你这……也太浪费了吧。”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林枫理直气壮，“再说了，咱们龙芯工业的员工，就得用最好的！哪怕是菜刀和炒锅！”
于是，龙芯工业承接国家级特种钢材订单后的第一个“重大项目”，就这么略带滑稽地启动了。
王胖子在听到“先打几把菜刀试试”的指示后，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在电话里嚎叫：“枫哥！我的亲哥！人家要的是国之重器的骨头，你上来先整个菜刀？这画风不对啊！这要是传出去，咱们龙芯工业还要不要面子了？”
“面子？面子值几个钱？”林枫对着电话慢悠悠地说，“等咱们的菜刀能轻松剁断市面上所有菜刀的时候，那就是里子！赶紧去办！”
“得，您说了算。”王胖子认命地去联系小规模冶炼设备和模具加工了，嘴里还嘀咕着，“特种钢材菜刀……这玩意儿定价多少合适？999一把？是不是还得搞个限量预售？”
几天后，一个小型感应炉和一套简化版的高压气体雾化装置在厂房角落安装调试完毕。第一炉按照林枫优化设计的合金配比投料。
当通红的钢水在感应炉中翻滚，随后被高压氩气瞬间雾化成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细小粉末时，围观的王胖子和几个核心技工都屏住了呼吸。
接着，粉末被装入放电等离子烧结炉。随着电流通过，粉末在压力和热场作用下迅速致密化。
当烧结完成，炉门打开，一块银灰色、表面光洁、泛着金属冷光的巴掌大钢锭被取出来时，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成了？”王胖子小心翼翼地问。
林枫拿起那块微温的钢锭，掂量了一下，手感沉甸甸，密度很高。他递给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从外面请来的老师傅：“张师傅，麻烦您，按我之前给的图纸，打磨两把菜刀，再铸一口炒锅。”
老师傅拿着那块钢锭，用带来的工具敲了敲，听了听声音，又看了看断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小伙子，你这钢……有点门道啊，声音脆，断口细，是好东西！做菜刀可惜了。”
林枫笑道：“不可惜，好东西就得先用在自己人身上。您尽管做。”
又过了两天，两把寒光闪闪、造型简约（因为王胖子坚持说要有“高端厨具的极简美学”）的菜刀和一口厚实的炒锅，摆在了林枫的办公桌上。
恰好到了午饭饭点。
林枫拿起一把菜刀，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发出悠长清越的嗡鸣。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眼巴巴的王胖子和一脸好奇的苏小远说：“走，去食堂。今天，咱们就试试这‘龙芯一号’特种钢菜刀的威力！”
一行人来到食堂后厨，大师傅们好奇地看着几位老板拿着新厨具进来。
林枫亲自上场，拿起一根粗大的猪后腿骨，放在砧板上，深吸一口气，手起刀落！
“铛！”
一声清脆的响声，不像砍骨头，倒像是金属敲击。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根粗壮的猪腿骨应声而断，切口光滑平整！而“龙芯一号”菜刀的刀刃，完好无损，连一丝白线都没有！
“哇塞！”王胖子第一个叫起来，抢过另一把菜刀，对着旁边一块冻得硬邦邦的带皮猪肉就剁了下去，同样是轻松切入，毫无阻滞。
“神刀啊！枫哥！”王胖子爱不释手，“这要拿去卖，绝对爆款！”
林枫没理他，又让大师傅用新炒锅炒了个菜。果然，导热均匀，丝毫不粘，炒出的青菜色泽翠亮。
食堂大师傅试用后，也竖起了大拇指：“老板，这刀和锅，太得劲了！比我用过的所有名牌都好用！”
林枫笑了，对苏小远和王胖子说：“看，初步验证通过。加工性能优秀，硬度、韧性、耐磨性都达标了。”
他拿起那把砍过骨头的菜刀，看着依旧锋利的刃口，信心十足：“接下来，可以正式准备给北方工业的样品钢锭了。把这‘龙芯一号’的性能参数，再往上提一提！”
王胖子看着手里的菜刀，突然冒出一句：“枫哥，你说……咱们以后要不要考虑开个厨具子公司？品牌就叫‘龙芯厨业’，专供米其林餐厅和国家招待所！”
苏小远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枫也笑着摇头，这个胖子，脑回路永远这么清奇。但看着手中这把由堪比航空材料的钢材打造的菜刀，他心中豪情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