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的左腿还麻着,那道红光却已经顺着经脉爬到了膝盖。他一动不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右手按在地上,掌心贴着冰冷的岩石,任由那股热流一点点往骨头里钻。
火堆烧得只剩一点火星,偶尔“噼啪”跳一下。蒋天雄盘腿坐在洞口,柴刀横放在膝盖上,眼睛死死盯着外面黑漆漆的树林。他手臂上的布条又渗出血来,但他看都没看一眼。
江烬闭上了眼睛。
焚天诀在丹田里缓缓运转,慢得像推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体内的热流被一点点聚集起来,刚想往上引,胸口突然猛地一紧,感觉被铁钳狠狠夹住了心脏一样。
他咬紧牙关,继续催动内劲。
当热流撞上肩井穴的瞬间,整条右臂猛地抽搐了一下,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剧痛从肩膀炸开,直冲脑门,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蒋天雄回头看他。
江烬没回答。他额头青筋暴起,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硬是把那声快要冲出口的闷哼压了回去。
再来!
他把残存的热能全部逼向膻中穴,就像拿着一把烧红的刀往自己身上捅。火焰倒灌进经络,皮肉像是被烙铁贴着烫,每一寸都在尖叫。
“砰!”
一声闷响在他体内炸开。
不是骨头断了,也不是血管爆裂,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像是锁链崩断了。
一股滚烫的洪流从胸口直冲而下,劈开阻塞,一路贯入小腹。江烬身体一震,呼吸都停了一瞬。
第一道主脉,通了!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火光。
“你……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疯子!”蒋天雄刚开口,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逼得往后一仰。空气扭曲起来,洞壁上的水珠“滋”地一声蒸发成白气。
江烬抬起手,掌心朝上。一团赤红色的火苗“呼”地腾起,虽然跳动不稳,但确确实实燃烧着。
“没事。”他声音沙哑,“继续。”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
焚天诀运转到极致,他开始分火。一缕引向手臂,冲击手太阴肺经;一缕沉入腰腹,破足少阴肾经;第三股直冲后颈,撞向督脉要道。
每打通一条经脉,身体就像被撕裂一次。
手臂骨节“咯咯”作响,小腿肌肉不停抽搐,脊椎仿佛有根烧红的针在钻。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额头汗水如雨,衣服湿透,紧紧贴在背上。
“你疯了吗!”蒋天雄猛地站起来,“这才刚破封,你想把自己烧死?”
江烬不理他。
他知道不能停。一旦停下,刚打通的经脉就会重新闭合,下次再想冲开,代价只会更大。
他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双手迅速结印,引导火焰精准穿行于经络之间。
第二条,通了。
第三条,通了。
第四条……
第五条经脉贯通时,他的指尖开始泛红,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赤色纹路,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第六条。
第七条。
第八条——手少阴心经!
这是最难的一关。心经连着神识,火焰刚靠近,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江烬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差点一头栽倒。
他咬着牙没有松开手印。
他想起矿洞里的那道裂缝,想起地火喷涌的那一刻,想起母亲留下的碎玉在胸口发烫的感觉。
“太古血脉,不拘常法,焚身为引,破而后立。”
他在心里默念口诀,猛然将所有火劲压缩成一线,狠狠撞向心经起点!
“轰!”
体内仿佛打了个惊雷。
一股温润的气流从小腹升起,缓缓流转全身,隐隐与天地呼应。气息自动循环一周天,最后稳稳落回丹田。
凝气二层,成了!
他睁开眼,喘了两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火焰还在燃烧,但不再狂躁。他心念一动,火苗便顺着掌心经络游走,最后在掌心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蒋天雄看得屏住了呼吸。
“你这……不是普通的突破。”他低声说,“谁见过刚打通经脉就能控火的?还能凝形?”
江烬没说话。他慢慢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但比之前好多了。
他走到洞口,伸手探出去。夜风吹过掌心,带着远处草木的气息。他五指一收,火焰立刻缠上指尖,拉长、盘绕,最终腾起三寸高,首尾相接——竟化作一条火龙虚影!
龙影盘旋,整个山洞都被映得通红。石壁上的水汽瞬间蒸干,地面浮灰被热浪卷起,在空中打了个旋。
蒋天雄盯着那条火龙,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这不是炼气期该有的东西。”他说,“你刚才……是不是用了什么禁忌之法?”
江烬收回手,火龙消散。
“没有禁忌。”他声音低沉,“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下的赤纹还没褪去,像烙印,也像新生的血脉。
“他们封印了我十年,说我废脉,不配修行,浪费资源。”他缓缓攥紧拳头,“现在我知道了,我不是没有灵根,而是他们怕我觉醒。”
蒋天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直接杀回去?”
“还不行。”江烬摇头,“我现在能打一个,最多两个。彭烈不会亲自来,但派几个凝气三层的执法弟子,就够我们喝一壶。”
“所以呢?”
“等。”江烬靠回岩壁,“等他们追得太急,露出破绽,等我足够强大起来。”
蒋天雄咧嘴一笑:“你喜欢设伏?”
“不是喜欢。”江烬闭上眼,“是现在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才能够强大起来。”
洞里安静了下来。火堆只剩一点余烬,勉强照亮两人的轮廓。
蒋天雄重新坐下,柴刀搁在腿上。他的伤还在疼,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浸湿了肩头的布条。
“喂。”他忽然开口,“你娘留给你的那块碎玉……后来去哪儿了?”
江烬眼皮微动。
“没了。”他说,“在矿洞里化了。”
“真没了?”
“你觉得我还会留着它吗?”江烬睁开眼,目光冷了几分,“它是信物,是钥匙,也是枷锁。现在这条路是我自己走的,不用靠谁的遗物撑着。”
蒋天雄没再问。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握着柴刀的手,虎口裂着口子,指甲缝里全是泥和血。
“等我炼成这身骨头。”他喃喃道,“我要让蒋家所有人记住我的名字。”
江烬看了他一眼:“你会的。”
两人不再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烬调息巩固境界,周身仍有淡淡的热气升腾。蒋天雄守在洞口,眼神锐利如刀。
远处林间,一道人影悄然掠过树梢。
紧接着,第二道。
第三道。
他们穿着灰黑色劲装,袖口绣着半圈火焰纹,脚步极轻,落地无声。
一人蹲下,手指抹了抹地上残留的湿痕,凑近鼻尖闻了闻。
然后,缓缓抬头,望向山洞方向。
江烬忽然睁眼。
他察觉到一丝异样——不是危险临近,而是空气中多了一丝极淡的焦味,像是有人踩过刚熄灭的炭火。
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悄悄把手移向腰侧。
蒋天雄察觉到他的动作,缓缓握紧了柴刀。
洞外,风停了。
树叶静止不动。
一根枯枝,“啪”地一声断裂,发出一声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