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灰烬”的意念冰冷而直接,不带任何情感波动,仿佛只是在执行一段既定程序。他身后的两名守卫,姿态同样僵硬,手部位置隐隐对准姜狱,显然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压力如山,但姜狱心神并未慌乱。他深知,在这种高度警惕且陌生的文明面前,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被判定为威胁。
他没有立刻交出东西,而是以平静的神念回应,同时将怀中雪漓的状态更清晰地展示出来——那瑰丽的星云魂火,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治安官阁下。我怀中的道侣,魂魄受损,急需稳固。我们借助K-73探索舰的紧急程序来到此地,只为寻求一线生机,并无恶意。”他先表明处境和无害的立场,博取一丝潜在的同情。
“卡兰多尔的遗物在此。”姜狱心念一动,那枚记录着日志的、类似水晶的数据存储单元(他从舰长室找到的)以及星核残片被取走後留下的微弱能量印记,被他以神念包裹着,缓缓推向灰烬。“他的最后留言,是希望后来者能将发现带回‘星灵联合’,或者……继续走下去。”
他重点强调了“继续走下去”这几个字,这是在暗示他们与卡兰多尔,或许有着相似的目标。
灰烬伸出覆盖着装甲的手,一道扫描光束笼罩了数据单元。片刻后,那冰冷的意念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确认‘逐光者’卡兰多尔身份及最终日志。其探索权限已注销。”灰烬收起数据单元,目光(通过面甲)再次聚焦在姜狱身上,尤其是他体内那迥异于此界法则的力量根源。
“你们的力量体系,与‘星灵联合’及已知所有‘秩序内’文明记录不符。解释来源。”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也关乎他们能否被信任。
姜狱沉吟片刻,决定透露部分真相。完全隐瞒或编造谎言,在这种能直接扫描分析灵魂波动的文明面前,很可能被瞬间识破。
“我们的力量,源于对抗与打破。”姜狱缓缓释放出一丝寂灭镇狱力的本质气息,那终结与镇压的意蕴,与此地死寂的氛围隐隐共鸣。“在我们的家乡,存在一个僵化而压迫的秩序。我们,是那个秩序的‘反抗者’与‘变数’。这力量,便是在无尽的追杀与绝境中觉醒。”
他没有提及仙界、镇狱魔体等具体名号,而是用“反抗者”、“变数”来概括,这既能解释力量的特殊性,又能与星灵联合可能存在的、对“秩序”的不满潜在契合。
“至于她,”姜狱看向雪漓,“她的魂体中,融合了你们‘星核’的力量,这或许证明,我们并非完全的‘异类’。”
灰烬和他的两名守卫沉默着,似乎在通过某种内部网络急速交流。那冰冷的意念扫描在姜狱身上来回逡巡,重点感知着那丝寂灭镇狱力与万象母鼎的“熔炼”道韵。
良久,灰烬的意念再次传来,语气似乎缓和了亿万分之一:
“‘反抗者’、‘变数’……数据库中存在相关风险与价值评估模型。你们的气息,与‘熵增兽’代表的纯粹毁灭不同,蕴含着‘重构’与‘新秩序’的潜在倾向。符合《终末避难协议》中对‘潜在合作者’的模糊定义。”
“基于此,以及卡兰多尔‘继续走下去’的遗志,准许你们临时滞留。但需遵守《方舟生存守则》。”
“首先,你们需要‘净化’与‘登记’。”灰烬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导光线指向平台后方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形通道。“消除外部污染,注册生物信息与能量特征。这是为了方舟残余生态的安全。”
姜狱心中一凛。“净化”听起来总带着一丝不安全感。但他没有选择,只能点头:“可以。”
他抱着雪漓,跟随灰烬走入那条通道。
通道内部洁白无瑕,无数细密的光丝如同活物般扫描过他们全身。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拂过,将附着在体表、来自外界的归墟能量尘埃、乃至一些细微的法则碎片尽数剥离、分解。这个过程并未伤害他们本体,反而让姜狱感觉周身一轻,与此地环境的隔阂感减少了。
同时,他感觉到一股信息流试图读取他的生物特征和能量波动。他开放了部分无关紧要的信息,但将寂灭镇狱力的核心本源、混沌源核以及肾、肺二藏的关键秘密牢牢守护。
净化与登记很快完成。他们被带到了一间狭小、简洁、除了一张金属床榻和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能量节点外空无一物的房间。
“这是你们的临时居所。能量节点可以提供基础生命维持。”灰烬说道,“关于你道侣的魂体稳固问题,方舟的‘灵魂稳固技术’或许能提供帮助。但根据《等价交换原则》,任何资源与技术的调用,都需要支付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姜狱立刻追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信息、技术、能量、或者……履行特定的‘契约任务’。”灰烬的意念毫无波澜,“方舟资源有限,一切行为都需为集体的存续服务。你可以通过接入‘公共信息网络’了解详情。”
他指了指墙壁上的能量节点。
“记住,活动范围仅限于第七维护区。违反规定,权限将被立即撤销。”
说完,灰烬便带着守卫转身离开,金属门无声滑闭。
房间内只剩下姜狱和沉睡的雪漓。
姜狱将雪漓轻轻放在金属床榻上,感受着能量节点散发出的、能缓慢滋养魂体的温和波动,稍稍安心。
他走到能量节点前,将神念探入。
瞬间,一个庞大、复杂、却又带着破败感的“信息世界”在他“眼前”展开。无数残缺的资料库、任务列表、技术目录、历史碎片……如同星辰般散布。
他看到了“灵魂稳固技术”的子目录,其下罗列着从“基础魂力补充”到“高维意识重构”等各种技术,但后面标注的“兑换代价”无一不是天文数字,需要他提供海量的未知能量、稀有的法则碎片,或者完成极度危险的、探索外部废墟或收集特定材料的任务。
他也看到了关于“方舟·希望之光”的零星历史:它曾是星灵联合某个分支舰队的母舰,在对抗一场席卷多元宇宙的“大寂灭”潮汐时严重受损,被迫启动最终避难程序,漂流至此,与主文明失联。船上的幸存者,在万古的岁月中,为了生存,逐渐形成了这种绝对理性、一切以“等价交换”和“集体存续”为最高准则的冰冷文化。
姜狱收回神念,眉头紧锁。
希望就在眼前,但获取希望的路径,却布满了荆棘与苛刻的条件。
他看了一眼沉睡的雪漓,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代价是什么,他都必须拿到能让她彻底恢复的技术。
他开始仔细浏览那些“契约任务”,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同时,他也在思考,他身上有什么是这些“星灵遗民”可能需要的?
信息?关于外界仙界的情报?还是……他体内那源自万象母鼎的、能够“熔炼万法”的特殊道韵?
在这座漂浮于死寂中的虚空之城里,一场新的博弈,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