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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料到,这一别就是两个多月。
久允礼被带回久府,被迫静养了许久,又逢久雪的四十大寿小办了一场,他不得空闲。
你自然没敢去参加。
生怕又被那个小祖宗拉入房中厮混一番。
之后,每年这个时候久雪都要回乡祭祖,今年也不例外,还强行带上了独子。
谁知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来回一趟,娇贵的小公子像是水土不服,遭老罪了,回来时又病歪歪了一路。
天寒地冻,为了安全着想,马车只得拖缓了行程,耗时一个多月。
你乐得自在,却总觉心里空得有些慌,像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是没试过一次,给自己算一卦,但什么都算不出。
看来,天机不可泄露。
答应久允礼的,你都做到了。
不光以各种借口婉拒了傅夫郎要你出门相看的事,还特地书信一封,与那云公子言明道门中人,你并无成亲之意,让他与家中说明白,你与他只可止于君子之交。
云知意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好郎君,应下此事后,表达了惋惜与庆幸。
他庆幸,你还愿意与他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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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允礼回府不久,母子俩就来拜访傅家,说是许久不见,以及送些南诏的特产。
实际上,他们是借此商量别的事。
傅夫郎拿你这个溺爱的眼珠子没办法,只得从别的地方下手。
那日,久允礼同久雪向傅家妻夫俩问安后,给双方留了谈话的间隙,看似识趣,实则迫不及待地找借口,以送南诏特产的雪花糕给你为由离开。
傅夫郎闻言欣慰之余,还有些羞愧,“允礼你去瞧瞧也好,那孩子自从入了冬,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怎么也睡不够,还缩在房里不肯出门。”
“时间一长,我都担心她会憋出什么毛病来,姨父我心太软,允礼可得替我好好说她。”
久允礼眉眼温和,行礼告别,“姨父放心,我这就去看看疏月妹妹。”
时隔两个多月,他却恍然隔世,积压在心头的思欲快要涌出来了。
这段日子甚至快要赶得上那被抛弃的几年难熬。
在六十几个日夜里,他见山川日月,所想是你,在旖旎的梦中,所念是你,甚至病倒后昏迷的呓语中,亦想念着你在身边。
为此,他身子骨消瘦了许多,薄得如一捧细雪白纸,那张貌若观音的面孔却因此多了几分空灵清冷,眼一垂,回眸间仿佛在怜悯世人般。
也不知疏月妹妹会不会嫌弃他硌人,没从前那般好看了。
青年怀揣着各种胡思乱想的心思,脚步轻快地往你的小院走去,紧张的同时,又隐隐期待见到你,与你好好亲昵一番。
神明祈求信徒的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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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你今日起得早,吃过早膳后,便懒怠地裹着毛绒绒的小毯,窝在软榻上看书,一旁还煮着热茶,烤着暖烘烘的橘子。
你一口一颗新鲜炒出来的糖炒栗子,裹着甜香和油香。
久允礼推门而出,进来时便见你这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模样。
他眸色一暗,完全瞧不出你有想过他的样子。
临走前那段日子,他甚至还给你寄了信,可什么回复都未收到,便匆匆跟着母亲离开了。
青年收起那些猜想,眼底藏不住的爱欲化为浓稠的视线,黏在你身上游走,特别是那张脸。
少女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脸颊饱满,看样子这些日子没少吃,连带着身前都丰盈了些许,一身雪色的冬衣包裹起来,活像是画中人。
久允礼缓缓走到你面前,见你视线被那卷书遮挡,随即想也不想,吃醋般拂开了它。
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灵动的双眼映照着他的模样,青年这才眉眼开怀,俯身凑过去亲你,“疏月妹妹,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你啊……”
恨不得日日夜夜缠着你……
你惊得下意识想起身躲避,又被他按住了身子,无路可退,只得偏过头,让那亲吻落在了颊边。
久允礼似乎很是不满你的躲避,亲得更加黏糊,每一处都透露着对你积攒的爱欲,他实在动情得厉害,跪坐在软榻上,压着你亲吻。
好在他病了许久,身子也吃不消,眉眼很快泛起潮红,喘不过气来,靠在你身上缓和,同时不停地说着对你的想念。
真可谓是哀怨又婉转。
这底子,不去唱戏文怪可惜的。
“疏月妹妹可有想念我?我可惦记着你……尤其是夜里,梦见你躺在我褥子里,与我分不开的模样……外面再多人,我亦只想回来见你……”
你有些受不了,连忙从被你攥得皱巴巴的油纸里倒出一颗栗子送到他嘴边,试图让他安静些。
两人无比亲昵地环抱着坐在小榻上,油纸开口敞着,栗子香仿佛就在对方鼻尖。
久允礼忽而面色发白,眉头一皱,一股恶心感涌上来,他忍不住捂着胸口想吐,偏偏又吐不出什么。
美人眼里含着泪,飞快站起身,靠在一边背对着你,怕你瞧见他那副狼狈的模样。
良久过去,他终于好些,咬了一口你递过来的烤橘子。
作为一个曾经为他诊治过的医者,你对他这种情况下意识开始担忧,甚至注意到了他愈发病弱的身子,背脊薄如蝉翼,难怪方才有些硌到你了。
见你脸色有些沉重,青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没什么说服力地开口解释道:“许是脾胃虚弱,才引起反胃,我早就习惯了,疏月妹妹不必担心我。”
你轻哼一声,没吱声,而是对着久允礼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病美人愣了一下,含羞带怯地意会,将手扣了上来,与你十指紧紧相扣。
做什么呢!
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重新握住对方的手腕,“我为你把脉。”
……
青年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你,直到见你忽而面色凝重,甚至有些恍惚发白,一下子松开了他的手腕。
他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我是得了什么棘手的病吗?”
你摇了摇头,心思全乱了。
方才你不可置信地摸了一次又一次,才确信这是医书上写到过的滑脉,如玉珠走盘之势。
第一次摸到滑脉,俗称喜脉,竟然是久允礼的!
那不就意味着……他如今有了与你血脉相连的孩子?
可关键是……你只与他有过一次啊!
这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了,怪不得你无法算出那一卦。
你背后已然冒了冷汗,强装冷静地告诉久允礼,他不过是脾胃虚弱,以及连日奔波,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对方显然有些察觉到你的不对劲,还想多问几句时,门外的青雨来敲门,说是久雪与傅家两位长辈有请。
青年犹豫片刻,安抚地拍了拍你的手背,“疏月妹妹,等我回来好么?”
你抬头,与他对视,压抑住快要颤栗的手,嘴角勾起一个自然的弧度,“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允礼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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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阴间玩笑。
这消息宛若惊雷砸入你脑海,你人都快崩坏了。
原以为不过是两人背德的私情,还尚有余地拖延,这下人命关天,你该如何寻求破局之法。
先不说久傅两家是否会原谅你二人的不轨行径,就怕是结果惨烈,被赶出家门那种。
你这下真的闯大祸了。
从小到大,你闯了祸,无法解决之时,下意识都会寻求师父,或者师兄师姐的帮忙。
他们对你的包容开导多于严厉的苛责。
你急得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直跺脚,慌不择路地直接卷起包裹,收拾好一些物件,连忙回白云观躲上几日,等寻到了破解之法再回来。
若是没了傅家,你至少还有归处。
你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无意识溢的泪,与梨水说了一声,又写下一封书信给母父,便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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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允礼去了内院,两家是为了商谈收他为义子之事。
傅泠与夫郎先行开口,久雪在后应和。
做不成亲家,结成这段关系也不错。
他路上一直心不在焉地想着你那奇怪的反应,于是长辈的话也没听进去,等到自家娘亲又耐心地问过,他才猛地抬头,婉拒了这场荒谬的认亲。
他不要做傅疏月的兄长,而是要做对方的夫郎。
至于缘由,青年垂着头,三缄其口,怎么都不吭声。
期间,他咳了几声,两家长辈心软,让他先回房休息一番。
早在上门时,便说好留他住下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