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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院子里的书声,不大不小,不会很吵,反而很入眠。
徐书彦昨日悬着的心,此刻无比安心落地。
少年褪了外衫,将玉簪藏进怀里摩挲,贴着天蚕丝质的里衣,温凉的玉逐渐被他捂热。
簪子与别的物件不同,往往代表着隐晦的情意。
云雾青送他带有特别意义的东西,他都收好了。
表面上虽没多在意,从未表露过什么特别的惊喜,平时也没拿出来用过,但他的确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你一块儿好好过日子的。
听着听着,就好像你在他耳边哄睡一般,徐书彦逐渐困得睁不开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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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勤勤恳恳地背着书,一刻也没懈怠,生怕背得不熟练,徐书彦拖着他快半哑的嗓子还念叨个不停。
四书五经,都是你命中的劫。
背完后,你两眼无神地望着天,长叹一声。
正巧徐府的侍从端着午膳进院子,紧跟着是连饭菜香都掩盖不了的苦涩之味。
原来都午时了。
你肚子嗝了一声,正饿得慌。
照理来说,徐姨父惦记着儿子病了,贵人多忘事,便不会准备你的那一份。
关键在于,今日徐姨是否回了府。
你不作他想,起身松快一下酸痛的四肢,慢悠悠地跟在两人后头进了小公子的闺房。
没了催眠的读书声,徐书彦醒来不久,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贴身侍从服侍他穿好衣衫,便被打发走了。
或许是生了病,少年难得露出些孩子气,不再端着那副知书达礼的作派。
见你从屏风后走进来,他向你招了招手,在案前坐下,“雾青留下来与我一同用膳罢,我吃得也不多。”
你也没推辞,想着还得给他检查,省得一来一回折腾。
徐书彦吃得的确不多,喝了碗粥,夹了几筷子菜便消停了,一直盯着你吃。
被人盯着吃饭,有些怪异,你忍不住加快了用膳的速度。
大概是怕你噎着,他还不时递来一杯茶水。
你吃完后,徐书彦便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对着那碗黑乎乎的苦药叹气,眉头一皱。
好了,这下你哄人喝药,连蜜饯都不够了。
早知便多买些了。
你一口口地喂,边喂还得边说好话,态度语气再耐心不过了,就像哄小孩子那样。
没了蜜饯压下味道,少年每每都得捏着鼻子才能勉强喝一口。
没成想,生了病的徐书彦竟会是这般模样,还挺可爱的。
可一旦病好,他又会变为那个追在你后头逼问的古板老学究,道理学问一大堆,简直比你爹爹还唠叨,比你不在世的娘亲还烦人。
你只是想要一个好好过日子的夫郎,而不是夫子啊。
一字之差,可谓是千里之差。
终于解决完喝药的问题,徐书彦兴致不高,人像是棵被压倒的小树。
你将书塞进他手里,面不改色地开始背书。
起初,少年还稍显认真,可后来捧着书,人却靠在你肩上打着哈欠,一副遮不住的困倦,像是被谁点了睡穴。
偏偏你背错了,卡壳了,徐书彦又能精准地指出来。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若是男子可科考入仕,徐书彦当真是状元之才,过目不忘。
不过这次,他没什么力气多说,语气比以往温和,慵懒地赖在你肩背,便是将你当作人形枕头了。
越到后面,连你也止不住地犯困。
午睡时间到了。
昨日醉梦一场,你休息得不好,今日又一大早匆忙赶回家,陪爹爹用了早膳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徐府。
更别提喂药背书,你亦疲倦劳神,实在撑不住那些如潮水般袭来的困意。
彻底闭上眼前模糊的意识里,你还记得要将这个黏在你身上的雪团,艰难地抱回榻上。
之后,你便累倒在床边,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着只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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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书彦醒来的时间要早些。
他才睡了一个时辰醒来不久,这次只是因为药物和书声的双重影响,再加上人病了,精力不济罢了。
小公子醒来便见一张放大的少女睡颜,红润有血气的肤色,纤长的睫毛,侬丽的眉眼带来的冲击。
以及……他视线落在了你与他交握的手,手心温热软糯,粉红粉红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忽然透过手心,感觉到了你的脉搏,活人的心跳。
后来,自己的心跳同样变得剧烈,慌乱。
徐书彦自小被教导知书达礼,温文尔雅,从不做任何出格之事。
他就好比木讷古板的山,永远安静地,一成不变地伫立在那片地方。
而他的未婚妻,云雾青,却是一团自由的风,偶尔热烈,风霜不倒,身上是不同于他的一份孤芳自赏。
风坚韧于无形,是很难留住的。
可徐书彦想留住你,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少年侧着身子,伸出另一只得空的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少女的脸颊,柔软雪白。
凑得近,连带着雾气的呼吸都能瞧见,更别提肌肤上细小的绒毛了。
徐书彦的眼神随之变得柔软有温度。
你睡得不舒服,脖子酸痛,睁开眼想换个姿势,却正好对上那双柔软如春水般的眼,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见气氛奇怪,你连忙抽出手,四肢酸麻,晃晃悠悠站起身,言辞吞拖,“抱歉,我……我睡着了,忘记离开,有损书彦的清誉……”
你一脸羞愧地垂着头,等着他一番有理有据的说教。
毕竟你情窦初开那会儿,想拉拉小手,黏糊一下,都会被这人严词拒绝。
更别提什么越界的亲吻了。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让你意外的是,徐书彦这回并没有生气,只说了声“嗯”,面无表情地将手握紧放回被褥里。
他淡淡嘱咐道:“这些无妨,雾青记得,你我还有半年多便成亲就好。”
“乡试在即,用功读书才是最要紧的。”
你心中啧了一声,默默退出他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