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破译出的密信内容,如同最后一块拼图,让整个阴谋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在陆炳面前。
“玄武”负责行动策划和具体执行(刺杀、库银、联络江湖势力等);
“青鸾”身份更高,可能负责资金、政治庇护以及…宫中的内应;
永嘉伯很可能是摆在明面上的白手套之一,负责赃款洗白和部分资源提供;
他们的最终目标,是在祭天大典上制造巨大混乱,以达到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很可能是针对皇权)!
这个结论让陆炳不寒而栗。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立刻将最新情况,连同破译出的密信原文和译文,以及林峰对整体阴谋的推断分析,再次整理成一份绝密奏折,以最紧急的渠道,直送御前。
这一次,皇帝的反馈来得更快。
第二天下午,一名身着普通服饰、但气质阴柔的中年太监悄然来到北镇抚司,直接面见陆炳。林峰恰好也在陆炳房中汇报对永嘉伯府监控的进展(永嘉伯最近似乎有些焦躁,与几个平时往来不多的官员秘密会面过)。
那太监瞥了林峰一眼,陆炳微微点头,示意林峰可以留下。
太监这才尖着嗓子,低声道:“陆大人,皇爷看了您的密折,很是震怒。”
陆炳和林峰心中都是一紧。
太监继续道:“皇爷有口谕。”
陆炳和林峰连忙跪下。
“查!给朕一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太监模仿着皇帝的语气,虽然尖细,却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着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陆炳,全权负责此案,赐朕之金牌,遇紧急情况,可先斩后奏!务必在祭天大典之前,给朕将这群乱臣贼子,连根拔起!”
“臣,领旨!谢陛下信任!”陆炳重重叩首,双手接过太监递过来的一面沉甸甸、刻有“如朕亲临”四个龙飞凤舞大字的金牌!
先斩后奏!如朕亲临!这几乎是给予了陆炳最大的权限和信任!
那太监传完口谕,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陆炳道:“陆大人,皇爷还让咱家带句话:宫里的事,皇爷自有安排,您只需专心对付外面这些魑魅魍魉便可。”说完,便躬身告退。
送走太监,陆炳握着那面冰凉的金牌,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皇帝的决心和支持毋庸置疑,但这副担子也沉重到了极点。
这意味着,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必须在祭天大典前,彻底解决这个巨大的威胁。
“林峰。”陆炳看向林峰。
“卑职在!”
“形势已然明朗,陛下给了我们最大的权限,也给了我们最后的时间。”陆炳沉声道,“祭天大典距今还有不到半月。我们必须在这之前,锁定‘玄武’和‘青鸾’,掌握他们全部的计划,然后…雷霆一击!”
“是!”林峰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同时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你对永嘉伯府的监控要继续,但重点要转移到那个城西货仓和‘四海商行’上。”陆炳下令,“我会让赵振全力配合你,增派人手。那个货仓里所谓的‘特殊货物’,我怀疑很可能是武器或者火药!必须尽快查清!”
“卑职明白!今夜我就带人再去探一探那货仓!”林峰毫不犹豫地领命。危险与机遇并存,这是他进一步立下大功,巩固地位的最好机会。
“小心行事!”陆炳嘱咐道,“‘玄武’等人现在是惊弓之鸟,防备必然森严。若有危险,以保全自身为要,不可贸然行动。”
“谢大人关心,卑职自有分寸。”
离开陆炳的值房,林峰立刻找到王铁柱和手下的小旗人马,进行部署。他挑选了五名身手最好、最机灵的校尉,包括王铁柱在内,准备夜探货仓。
“百户大人,让俺打头阵!”王铁柱拍着胸脯道。
林峰摇摇头:“这次不是强攻,是侦察。我们需要悄无声息地进去,弄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然后悄无声息地出来。铁柱,你力气大,负责在外围警戒和接应。张三,李四,你们俩轻功好,跟我进去。”
被点名的张三李四既紧张又兴奋,连忙应诺。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夜行者出没的良机。
林峰带着张三李四,如同三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城西那处偏僻的货仓附近。王铁柱和另外三名校尉则分散在外围关键位置,负责望风和接应。
货仓占地不小,外围是一圈两人高的土墙,只有一个大门和一个不起眼的小侧门。墙头没有明显的警戒,但林峰敏锐地发现,在货仓角落的阴影里,有暗哨蹲守,而且不止一处。
“有暗桩,至少四个。”林峰压低声音对张三李四道,“避开他们的视线范围,我们从那边墙角翻过去,那里有棵歪脖子树,可以借力。”
三人借助夜色的掩护,绕到货仓后方,那里果然有一棵老树,枝干伸过了墙头。林峰示意张三李四在下面警戒,自己则如同灵猿般攀上树干,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墙内。
墙内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堆放着一些普通的木材和麻袋,作为伪装。院子尽头,就是那座巨大的、黑黢黢的货仓主体建筑。货仓大门紧闭,但旁边的一扇小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光线透出,还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林峰打了个手势,墙外的张三李四也依次翻了进来。三人汇合,猫着腰,借助堆叠货物的阴影,缓缓向那扇小门靠近。
靠近小门,里面的对话声清晰了一些。
“…快点清点,明天天亮之前必须运走!”
“头儿,这么多家伙…真要干那么大一票啊?俺这心里有点发毛…”
“闭嘴!不想干现在就可以滚!别忘了上面的手段!干成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干砸了,你我全家老小都得陪葬!”
“是是是…俺就是说说…”
林峰心中凛然,轻轻将小门推开一条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货仓内部,靠近门口的地方点着几盏油灯,七八个汉子正在忙碌着。他们正在拆开一些看似普通的货箱,而从里面取出的,赫然是一把把闪着幽光的强弩!还有一捆捆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是制式腰刀!更深处,堆放着一些木箱,上面贴着“小心轻放”的标签,但从汉子们搬运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来看,里面很可能是…火药!
果然是武器!而且是足以武装一支小型军队的制式军械和火药!他们的目的,绝对是在祭天大典上制造前所未有的血腥混乱!
林峰强压住心中的震惊,继续观察。他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比如这些武器的来源,或者具体的行动计划。
就在这时,一名看似头目的人从货仓深处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账册一样的东西,对其他人吩咐道:“都利索点!永嘉伯府那边刚传来消息,风声紧,让我们提前转移!今晚子时,会有人来接货,运往…‘那个地方’。”
永嘉伯府!果然与永嘉伯有关!而且他们准备提前转移赃物!
林峰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将情况禀报陆炳,同时阻止这批武器被转移!
他对着张三李四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三人正准备沿着原路返回。
突然,货仓内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
不好!被发现了!可能是刚才推门时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或者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快走!”林峰低喝一声,三人不再隐藏,立刻向着墙边狂奔!
“有奸细!抓住他们!”货仓内的守卫顿时炸了锅,纷纷拿起兵刃,追了出来!更有甚者,吹响了警哨!
尖锐的哨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百户大人!快!”墙外的王铁柱听到哨声,知道出事,立刻带着人冲了过来接应。
林峰三人奋力攀上墙头,下面的守卫已经追到,弩箭破空之声响起!
“小心!”林峰猛地将身边的李四推开,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大人!”王铁柱在墙外看得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砸向院内一名正在瞄准的弩手!
“砰!”那弩手被石块砸中面门,惨叫一声倒地。
趁着这个空隙,林峰三人跳下墙头。
“走!立刻撤回衙门!禀报陆大人!”林峰顾不上肩膀的擦伤,厉声下令。
众人不敢停留,沿着预定的撤退路线,发足狂奔。身后,货仓方向人声鼎沸,火把亮起,显然追兵已经出动。
一路有惊无险地甩掉了追兵,林峰等人终于安全回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陆炳尚未休息,听到林峰的紧急禀报和看到的武器情况,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永嘉伯!好胆!”陆炳猛地一拍桌子,“竟然私藏如此多的军械火药!这是要造反!”
他立刻拿出皇帝御赐的金牌,对闻讯赶来的赵振下令:“赵振!点齐人马!随我立刻包围永嘉伯府!拿人!抄家!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赵振大声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案!
陆炳又对林峰道:“林峰,你带伤立功,辛苦了!你先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带一队人,配合赵振行动!务必确保将所有涉案人犯一网打尽,所有证据全部起获!”
“卑职领命!”林峰顾不得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立刻应道。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北镇抚司衙门内,灯火通明,人马调动,杀气腾腾!
随着陆炳手持金牌,亲自带队,大批锦衣卫缇骑如同潮水般涌出衙门,直扑永嘉伯府!
曾经显赫一时的永嘉伯府,在深夜被重重的兵马包围,火把将府邸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哭喊声、呵斥声、兵刃碰撞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永嘉伯试图反抗,但在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面前,以及“如朕亲临”的金牌威慑下,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他本人被当场拿下,府中男丁悉数被拘,女眷圈禁。随后,锦衣卫开始了彻底的大搜查。
在伯府的书房密室里,搜出了与“玄武”、“青鸾”往来的更多密信,以及记录着庞大利益网络的账册。在伯府的私人银库里,更是起获了堆积如山的金银,其中不少正是库银夹铅的赃款!
铁证如山!永嘉伯府,一夜之间,倾覆在即!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天亮之前就传遍了京城的权贵圈层,引发了巨大的震动和恐慌!所有人都意识到,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已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