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海那个勾手指的动作，通过全息屏幕，清晰地投射在每一个幸存者的感知中。
极度的平静，带来了极度的侮辱。
“利维坦”那具由骸骨与血肉构成的身躯，能量波动剧烈到沸腾！
他是“噬渊”座下最强的战士！
是这片万米深渊中，仅次于王的行刑官！
他从未受过如此的蔑视！
【杀了他！！！】
一股狂暴的意念，从旗舰中横扫而出，强行注入了其他五艘已经陷入恐惧的生物潜艇中。
恐惧被狂热的命令覆盖。
剩下的五艘潜艇，如同被注入了兴奋剂的野兽，舰首那酷似鱼口的武器舱猛然张开，幽蓝色的生物能量开始疯狂汇聚。
而“利维坦”的旗舰，更是化作一头愤怒的公牛，舰体尾部的生物推进器喷射出强大的能量流，将海底的淤泥搅得冲天而起。
它放弃了远程攻击，选择了最原始，也最能宣泄愤怒的方式——撞击！
它要用自己坚不可摧的舰首，将那艘黑色的、傲慢的潜艇，碾成一堆废铁！
林若的身体因为紧张而绷紧。
她看着屏幕上那艘带着无匹气势冲来的巨兽，已经准备好接受冲击。
苏海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伸出的那根手指，没有收回，只是在空中，轻轻地、水平地划了一道。
一条新的法则，在他与“利维坦”旗舰之间的海域，无声地写下。
【此区域，为绝对光滑平面，摩擦力为零。】
下一刻。
“利维坦”的旗舰，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头冲进了这片看不见的区域。
然后，它失去了所有。
推动舰体前进的力，抓附海水的力，维持方向的力……一切作用力与反作用力，都在这一刻，被剥夺了。
这艘庞大的战争巨兽，就像一块被扔在绝对光滑冰面上的石头。
它前进的势头戛然而止。
但巨大的惯性还在。
于是，它开始疯狂地、完全不受控制地原地打转！
庞大的舰体在原地高速旋转，带起巨大的漩涡，却无法再前进或后退分毫。
那副毁天灭地的冲锋姿态，瞬间变成了一个滑稽、可笑的陀螺。
其余五艘潜艇的能量攻击，也在这时发射出来。
五道粗壮的幽蓝色能量光束，撕裂了黑暗，直奔“蛟龙·帝王号”。
苏海看都未看。
只是又随手设定了一条法则。
【此区域，光线折射率，无限大。】
那五道笔直的能量光束，在进入这片区域后，被疯狂扭曲、折叠。
它们失去了准头，以各种诡异的角度，射向了四面八方。
一道光束甚至拐了一个夸张的弯，擦着“利维坦”那艘正在打转的旗舰飞了过去，在远处一座扭曲的尖塔上，炸开一团绚烂的火花。
攻击，再次失效。
场面，荒诞到了极点。
苏海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做物理实验般的平静。
他的手指，在另一片空无一物的海域，点了点。
【此区域，为超强引力场。】
正在疯狂打转的“利维tAN”旗舰，突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朝着侧方狠狠一扯！
同时，另一艘因为攻击失效而陷入呆滞的生物潜艇，也被这股力量捕获！
两艘巨大的潜艇，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起来的玩具，身不由己地朝着那个引力点飞去。
然后，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轰——！！！”
一声沉重到让整个海沟都为之震颤的巨响！
坚硬的骨质装甲，在另一艘潜艇的撞击下，发出刺耳的破碎声，瞬间崩裂，塌陷！
金属结构扭曲变形，生物管道断裂喷涌。
两艘代表着深渊最高科技的战争兵器，以一种最狼狈、最屈辱的方式，互相毁灭了对方。
它们纠缠在一起，变成一团冒着电火花的巨大残骸，缓缓坠向深渊。
林若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她看着苏海那张平静的侧脸，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不是在战斗。
他是在给这些深海里的怪物……上物理课。
密度、温度、摩擦力、引力、折射率……
他像一个随心所欲的科学家，在这片属于他的实验室里，随意修改着宇宙最底层的常数，观察着实验品们可笑的反应。
这已经超出了她对“战斗”的全部理解。
这是……创世。
是神明才拥有的权柄。
就在这时，那股来自王座的冰冷意念，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不再是戏谑和傲慢。
【信息干涉……】
那意念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震动，混杂着震惊、狂喜，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你竟然……这么快就走到了这一步！】
【不……不对……你跳过了所有的积累阶段！你直接抵达了‘果’！】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最完美的‘容器’啊！】
“噬渊”的意念，如同风暴，在苏海和林若的脑海中回荡。
它那模糊的能量体，剧烈地膨胀收缩，逸散出的能量让整座死城都在微微颤抖。
它看向苏海的“目光”，不再是看一个对手。
而是像一个饥饿了亿万年的饕餮，看到了世间最美味、最滋补的盛宴！
苏海对这股精神噪音置若罔闻。
他的指令，还在继续。
剩下的三艘生物潜艇，彻底崩溃了。
它们放弃了攻击，调转方向，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这片法则混乱的地狱。
苏海只是淡淡地看着它们。
【此区域，空间置换。】
一艘正在向东逃窜的潜艇，突然从原地消失。
下一秒，它出现在了另一艘向西逃窜的潜艇的正前方。
两艘潜艇都开足了马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一头撞在了一起！
又是两团巨大的、在深海中缓缓下坠的废铁。
最后剩下的一艘潜艇，驾驶员已经彻底疯了。
他眼睁睁看着同伴们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自我毁灭，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他没有再逃，而是调转船头，朝着王座的方向，发出绝望的咆哮。
然后，他引爆了潜艇的能量核心。
“轰！”
最后一朵绚烂的烟花，在距离王座不远的地方炸开，最终归于沉寂。
至此，八艘生物潜艇，全灭。
“蛟龙·帝王号”，毫发无伤。
整个万米深渊，再次回归死寂。
只剩下王座上那个剧烈波动的能量体，和苏海这艘孤独的黑色潜艇，遥遥对峙。
但苏海知道，还有一个。
他的目光，穿过刚才那团爆炸的余波，落在了那堆由两艘潜艇撞击而成的残骸上。
“利维坦”，还没有死。
他的旗舰被撞毁，但他本人，凭借着强大的异能和与战甲融为一体的强悍肉体，活了下来。
他从破碎的驾驶舱中挣扎出来，悬浮在冰冷的海水中。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周围，看着那些同伴们下坠的残骸，又看向那艘依旧平静的黑色潜艇。
他所有的战意，所有的忠诚，所有的狂暴与嗜血，都在这一刻，化为了纯粹的、无底的绝望。
他输了。
输得毫无道理，输得莫名其妙。
他甚至没有碰到对方的一片船壳。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那个神魔一样的男人，不会放过他。
他的能量核心开始紊乱，身体因为无法控制的恐惧而颤抖。
但在临死之前，这位“噬渊”座下的第一战将，做出了一个让“噬渊”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他没有冲向苏海，也没有选择自爆。
他猛地调转方向，用尽了自己最后所有的力量，化作一道幽蓝色的流光，不是逃跑。
而是，冲向了那座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深渊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