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渊闻言一愣。
那点酸溜溜的委屈立刻烟消云散,心里还有点美滋滋的。
对啊!城主这是看重他的命呢!
觉得他的命比金子值钱!
花欲燃那厮,也就配用钱打发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怀里那一锭金又变得暖烘烘起来。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湛知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花欲燃因巨款而狂喜,看着甘渊被君天碧一句话而阴转晴,心中涌起一股涩意。
像是喝下了一杯未加糖的冷茶。
危机感也越来越重。
他微微蹙眉,上前一步,对着君天碧躬身,声音温和却有些低落:
“主子,此地......气息污浊,嘈杂不堪,知弦觉得有些不适。”
“可否......早些启程回尧光?”
他寻了个借口,也借此试探君天碧的态度。
“哪里不适?”
君天碧闻言,转向他,黄金傩面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
她说着,隔着衣袖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拂过他的颈侧,按在他的心口片刻,最后握住他的手感受了一下掌心的温度。
湛知弦被她这细致的关心弄得心头一跳,方才那点闷涩被冲散。
他享受着这片刻的关怀,垂下眼眸,声音放得更低回道:
“只是觉得气息有些不畅。”
“许是......有些累了,并无大碍。”
君天碧探查片刻,并未发现异常,便收回手,做出了安排:
“既然累了,就让甘渊先送你回去。”
湛知弦没想到她会直接让自己回去,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主子......不一同回去吗?”
“还有事未办成,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君天碧的目光已经重新投向那通往铜雀台上层的阶梯。
一旁的甘渊立刻接口,拍着胸脯保证:“湛公子你放心,我先把你安全送回去,然后再快马加鞭赶回来保护主子!保证万无一失!”
他这不保证还好,一保证,湛知弦心中那点刚被压下的警惕和......危机感,又飙升到了顶点!
让甘渊送他回去?然后再单独回来保护城主?
这路上和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绝不能让甘渊有和城主单独相处的机会!
尤其是见识过甘渊那口无遮拦的作风后,他更加不能放心!
“不必劳烦甘侍卫了。”
他看向甘渊,“甘侍卫勇武,正当护卫主子左右,岂能因我之故擅离?”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疲惫的神色,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雅从容:
“既然主子还有要事,知弦......岂能独自先回?只是些许疲惫,忍一忍便好。”
“知弦随侍在侧便是,请城主允准。”
甘渊被他这番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堵得一愣,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君天碧对此无可无不可,只淡淡道:“随你。若实在撑不住,楼上亦有休息之处。”
湛知弦暗暗松了口气,躬身应道:“是,多谢主子体恤。”
他心中已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睡?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绝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有丝毫可乘之机!
铜雀台上层的沉香氤氲如雾,玳瑁屏风隔出方寸天地。
怀揣巨款的花欲燃此刻豪气干云,心情大好,出手也格外阔绰。
大手一挥,就要包下铜雀台最顶层的雅间,并扬言要请来一堆环肥燕瘦、各具风情的俊男美女作陪,务必让君天碧风雅尽兴。
君天碧却拒绝了。
她只在大堂随意寻了一处座位。
屏风能挡住视线,却挡不住声音。
那隐约传来的调笑声,暧昧不明的喘息低吟,无孔不入地钻进耳朵。
湛知弦坐在君天碧身侧,只觉得那些声音如同细小的虫子,钻得他耳根发热,浑身不自在。
如玉的面庞微微泛红,下意识地正襟危坐,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不敢乱瞟。
甘渊也是浑身刺挠,抱着臂,时不时扭动一下,面具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只觉得这地方比地下的擂台还让人难受。
反倒是君天碧和花欲燃,一个神色淡漠恍若未闻,一个习以为常甚至带着几分欣赏,显得颇为自在。
花欲燃殷勤地为君天碧斟满一杯琥珀美酒,狐狸眼弯起。
“主子,既然来了这铜雀台,光喝酒岂不无趣?”
“要不要......叫两个妙人来,助助兴?”
“无论是清俊温润的美少年,还是娇媚可人的美娇娘,只要主子喜欢,应有尽有。”
他说着,目光还意有所指地扫过湛知弦和甘渊。
湛知弦闻言便抬起眼,神色不善地看向花欲燃。
但他摸不准君天碧的心思,不敢轻易出言劝阻,只能暗自焦急。
甘渊却没这么多顾忌,他本就对这铜雀台的特色好奇得很,又被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勾得心痒,此刻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撺掇道:
“就是啊主子!来都来了,好歹见识见识嘛!”
“看看这离耳城值得一掷千金的美人,到底贵在哪儿?”
湛知弦见君天碧并未立刻反对,心中更急。
他不敢直接说君天碧,但对甘渊却无需客气。
面上规劝,便将矛头对准了甘渊:“甘侍卫,岂可随意让不明底细之人近身?”
“你莫要胡闹,以免污了主子清听。”
这话明着说甘渊,实则是在敲打花欲燃,让他收敛些。
花欲燃何等精明,岂会听不出湛知弦的弦外之音?
但他本就存了几分看戏的心思,偏偏装作听不懂,反而更加卖力地介绍起来。
“小知弦此言差矣,铜雀台的美人,那可都是万里挑一,各有千秋的。”
“主子若不喜欢那些庸脂俗粉,咱们可以挑些有真本事的!”
他转向君天碧,如数家珍,“有擅舞的,身姿曼妙,翩若惊鸿,尽可掌上舞、步步生莲;”
“有擅音律的,琴箫琵琶,余音绕梁,一曲销魂;”
“有擅诗文的,才情斐然,可与主子吟风弄月,红袖添香;”
“还有擅解语的,玲珑心思,最懂人心......主子,您看,喜欢哪种类型的?”
这番介绍不可谓不细心周到,将各种长处分门别类,力求投其所好。
湛知弦心提到嗓子眼,以为君天碧会严词拒绝时,却听她竟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
“既然花老板如此盛情,那便......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