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
埃里希拉开车门将楚斯年塞进副驾驶,自己迅速绕到驾驶座发动引擎。
车子发出一声低吼,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黑暗,将黑石惩戒营庞大的轮廓迅速甩在身后,只要再通过一道关卡就能跑出去。
车窗外,荒野的景象飞速倒退。
埃里希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兴奋地拍了一下楚斯年的肩,吹了个口哨:
“看!我说到做到!把你带出来了!那个鬼地方再也关不住你,至于关卡处已经有我的人在看着,放心吧。”
他侧过头,金发在窗外漏进来的微光中晃动,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成就感。
“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斯年!我会让你忘掉在那里的一切不愉快!”
楚斯年靠在椅背上没有回应。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心中并无多少逃脱的喜悦,只有对前路未知的沉重,以及埃里希过于亢奋状态所带来的愈发强烈的不安。
埃里希紧握方向盘,嘴里喋喋不休,全是关于谢应危的恶毒贬低。
“那个下贱的平民!靠着几分运气和元首的赏识爬上来,就真以为自己能和我们平起平坐了?骨子里流的还是肮脏的血!他碰过的东西都让人觉得恶心!”
他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将自己心中的怒气都发泄出来。
“一个没有家族,没有传承的暴发户!连给我父亲提鞋都不配!他那套故作深沉的把戏也就骗骗那些没脑子的蠢货!在我眼里,他永远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一只臭虫!”
忽然,埃里希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车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引擎还在轰鸣。
他猛地转过头,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死死盯住楚斯年。
“斯年。”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透着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你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嗯?你可是贵族,我们才是一类人。你怎么能……怎么能让那种低贱的东西碰你?”
楚斯年心脏一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平静看向埃里希,强迫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异样,仿佛根本没听懂埃里希在说什么。
他知道埃里希对身份阶级的偏执,此刻任何回应都可能成为引爆他的火星。
然而他的沉默在埃里希眼中却成了默认和心虚。
“说话啊!”
埃里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你让他碰你了?!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你晚上主动去了他的办公室,第二天才出来!”
他越说越激动,英俊的面容开始扭曲,额角青筋暴起。
猛地,他抡起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砰!”的一声闷响,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
“你为什么背着我和那个贱民一起?!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耍我?!”
埃里希目眦欲裂,嘶声咆哮,车子随着他失控的情绪在路上猛地晃动一下。
楚斯年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他趁着车速因颠簸而略微减缓的瞬间猛地去拉车门把手——
纹丝不动!车门被锁死了!
“想跑?”
埃里希转过头,脸上是一种混合着狂怒和癫狂的狞笑,他死死盯着楚斯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你和他睡了对吧?为了活下来,你就那么心甘情愿地张开腿?啊?!”
他的话语污秽而刻毒,车子还在行驶,楚斯年甚至能感受到埃里希因极度愤怒而呼出的灼热气息。
就在这时前方道路一个急弯,埃里希因情绪失控反应稍慢,车轮猛地擦过路边一块巨石,车子失控打滑。
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和埃里希的惊吼,车头狠狠撞向路边一棵粗壮的树干!
“轰——!”
巨大的撞击力让楚斯年整个人向前栽去,安全带勒得他胸口剧痛。
副驾驶的车门因为撞击变形弹开了一条缝!
楚斯年没有丝毫犹豫,忍着疼痛迅速解开安全带,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扇半开的车门!
“哐当!”
车门被他硬生生撞开,他踉跄着翻滚下车摔在冰冷的泥地上。
顾不上疼痛,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头扎进路旁茂密漆黑的森林里,借助灌木和树木的掩护迅速隐藏起自己的身影。
车内,埃里希因为没有系安全带,额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鲜血瞬间涌出糊住他一只眼睛。
剧痛和眩晕让他短暂地懵了一下,但随即比身体疼痛更强烈的是焚心蚀骨的怒火!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视野变得猩红。
副驾驶空空如也,车门洞开。
他跑了!那个肮脏的背叛了他的贱人跑了!
埃里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猛地俯身从驾驶座下方抽出那把他惯用的猎枪。
推开车门踉跄着下车,持枪环顾四周。
黑夜和密林吞噬了楚斯年的踪迹。
“楚斯年!你给我滚出来!”
埃里希举着枪对着漆黑的树林嘶吼,声音因为愤怒和头上的伤而变得沙哑扭曲。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你这个自甘堕落的贱民!下贱的娼妓,你玷污了贵族的血统!你让我感到恶心!”
他疯狂地叫骂,一边端着枪一步步逼近森林边缘,血顺着额角流下滴落在衣领上,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此刻埃里希的内心被极致的憎恶填满。
在宴会上重逢楚斯年时,他确实有过片刻旧友重逢的喜悦,甚至带着一丝想要将这只跌落泥潭的金丝雀重新擦拭干净的施舍心态。
然而当他真正来到黑石惩戒营近距离观察楚斯年后,那份喜悦迅速变质。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需要他拯救的保持着贵族骄傲的落难故友,而是一个被磨平了棱角,身上散发着囚犯肮脏气息的躯壳。
楚斯年变得卑微,廉价,低贱!
他甚至在那天晚上对贱民的死亡流露出不忍!
他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可以一起肆意妄为的玩伴,他沾染了底层贱民的味道,灵魂都已经不再纯净!
而最让埃里希无法忍受的是那天清晨,他亲眼看到楚斯年从谢应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衣衫凌乱,而那张精致的脸上却并无任何不悦。
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低贱的平民,那个他最深恶痛绝的人,不仅触碰了他埃里希·冯·兰道的“所有物”,更是彻底从身体到灵魂都玷污了!
楚斯年竟然为了生存,如此轻易地主动委身于一个平民!
这比杀了他更让埃里希感到屈辱!
这证明楚斯年骨子里早已没有贵族的尊严和骄傲,他和那些为了活命可以出卖一切的贱民没有任何区别!
自己竟然曾经与这样一个人亲密无间,这成了埃里希心中无法抹去的污点,是他完美贵族履历上的一道丑陋疤痕。
比起对谢应危的厌恶,他现在更想亲手毁了楚斯年!
只有用楚斯年的血才能洗刷这份深入骨髓的耻辱!
“我知道你躲在里面!”
埃里希对着黑暗的树林扣动扳机。
“砰!”
猎枪的轰鸣惊起一片夜鸟。
“出来!让我亲手结束你这肮脏的生命!你不配活着!”
他疯狂地叫嚣着,一步步踏入森林的阴影开始真正的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