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的手按在文件上，指尖微微用力。
杨辰低头看她，没说话。
远处沙丘后走出一个人影，穿着深色西装，手里提着公文包。他脚步平稳，走到两人面前两米处站定，声音平静：“根据昨日签署的婚前协议补充条款，这份股权赠与书需当面宣读生效。”
他是律师，名叫周正言。江城最专业的家事法律顾问之一，经手过几十起豪门婚约纠纷。杨辰选他，就是因为他从不掺杂情绪，只讲程序。
律师打开文件夹，取出一张纸，清晰念道：“甲方杨辰，须每日完成乙方苏婉提出的不超过三项合理愿望，持续至婚姻关系终止。”
他说完合上文件，退后半步，不再开口。
海风轻轻吹动纸角。
苏婉眨了眨眼，目光落在翻涌的海面上。浪一层层推上来，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她轻声说：“比如现在……要你游过去，摘一朵浪花回来。”
杨辰看着她。
他笑了。
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解开领带，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他抬起左手，按了一下腕表侧面的按钮，关闭了震动提示。
系统提示音立刻响起：【检测到高危任务，启动死士护卫】
几乎同时，礁石后闪出一道黑影。赵虎已经出现在那里，战术夹克贴着身体，右手搭在腰间。丛林边缘，雷震也从树后转出半个身子，目光锁定海面。
杨辰猛然抬手，对着空中划出一个“停止”手势。
赵虎停下动作，雷震转身退回阴影。两人消失得无声无息。
杨辰回头看向苏婉：“你说的愿望，我得亲手完成。”
说完，他迈步向前，脚踩进海水里。凉意顺着小腿爬上来。他没有犹豫，双腿一蹬，整个人跃入海中，溅起一片水花。
水波荡开，他的身影沉下去又浮起，朝着远处那道最高的浪峰游去。
苏婉站在沙滩上，赤脚踩在湿润的沙地上。她的手还贴在心口，另一只手攥着那张从杨辰口袋里拿走的告白纸条。纸边已经被海水打湿了一点，但她没松手。
律师安静地站在原地，公文包闭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已经完成了程序义务，接下来只需要等签字仪式重启。他退到椰林阴影下，背靠树干，不再靠近。
海面上，杨辰的身影越来越远。
月光照在水面上，波光像碎银一样晃动。他每一次划水都用力而稳定，呼吸节奏控制得很好。海水打在他脸上，他眯着眼睛望向前方。那道浪正在成型，雪白的顶部卷曲着，像一朵盛开的花。
他知道苏婉不会真的让他带回什么。
但她想看他去做。
就像奶茶店门口那一杯她接过的饮料，就像暴雨夜里装甲车上的守候，就像岛上用贝壳拼出的契约。她要的是他在场，是他亲自来，而不是派别人，不是用系统，不是靠金钱换来的结果。
他游得更快了。
身后，苏婉一直站着。
她没再说话，也没动。风吹起她的发丝，有几缕贴在脸颊上。她抬手把它们拨到耳后，眼睛始终盯着海面那个起伏的身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
律师看了看手表，凌晨两点二十三分。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知道这一幕不属于法律程序，而是属于两个人之间的事。
赵虎仍在礁石后待命。耳机里传来系统自动更新的指令流，但他没有回应。命令来自杨辰本人，手势明确——不准介入。
雷震蹲在丛林边缘，手放在战术背包外侧。他能听到远处海浪的声音，也能看到沙滩上那个静静站立的女孩。他没动，也不打算动。
杨辰离那道浪越来越近。
它开始崩塌了。
巨大的水墙倾斜着砸下来，轰然炸开成无数飞沫。就在它完全碎裂前的一瞬，杨辰伸手，穿进浪腹，让水流从指缝间冲过。
他没能抓住什么实体。
但他在那一刻笑了。
然后他转身，开始往回游。
苏婉看见了。
她知道他什么都没拿到。
可她还是笑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海水漫过脚踝。她弯腰，从湿沙里捡起一枚小小的贝壳，握在掌心。
杨辰游回来的速度比去时快。
他靠近岸边，站起身，水从衣服上往下淌。月光下，他的头发滴着水，衬衫紧贴着肩膀和胸口。他走上沙滩，一步步走向她。
距离三步时，他停下来。
苏婉抬头看他。
“我回来了。”他说。
她点点头，把手伸出去。
掌心里躺着那枚贝壳。
“这是你带回的浪花。”她说。
他低头看，伸手接过。贝壳很小，边缘有点破损，但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粉光。
他把它放进裤兜。
“明天还有两个愿望。”他说。
“嗯。”
“你想好了吗？”
她没回答，只是靠近一步，伸手抱住他。
湿透的衬衫贴着她的手臂，冰凉。但她抱得很紧。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
两人就这样站着。
律师依旧在树影下等待。
赵虎和雷震没有再出现。
海风继续吹，带着咸味和夜的温度。
远处最后一架无人机缓缓降落，机腹灯光熄灭。
杨辰松开怀抱，牵起她的手。
他们一起朝岛屿中心走去。
脚印留在沙滩上，一深一浅，连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