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向身上，好奇，鄙夷，探究……各种眼神交织。
龙画远也转过头，那双锐利的凤眼落在苏向脸上。只一眼，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一震。
这张脸……
太像了。
二十多年前的血色记忆猝然撞进脑海，城中村的雨夜，血腥味混着霉味黏在鼻尖。她缩在父母尸体后面，七岁的身体抖得像片落叶，看着仇人手里的开山刀映出冷光。刀锋劈下的瞬间，一道黑色冲锋衣的身影撞开了她，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男人很高，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线绷得很紧。他没说话，只抬手格开刀刃，肘击撞碎对方肋骨的脆响，混着暴雨砸在铁皮棚上的声音，成了她童年最后清晰的记忆。
男人收养了她，教她格斗，教她怎么在被人扼住喉咙时掰断对方手指。他话很少，递过来的伤药总是带着塑封的凉意，却会在她半夜哭醒时，把那件黑色外套扔给她。
直到她十八岁生日，男人把一本记着仇人名字和地址的笔记本放在桌上：“去吧，自己的债，自己讨。”
她用三年时间，把笔记本上的名字一个个划掉。回来时房子空了，只有桌上一沓未拆封的现金，和一张手写的字条：“路自己走。”
她心里空落落的在门口坐了三天，烟抽得嘴唇发裂。后来她用那笔钱盘下这处废弃工厂，改造成黑拳场，一守就是十年。
她总觉得男人会回来，或许某天推开铁门，带着一身风尘，把外套扔给她，像从前一样。
却没想过，会见到一张几乎复刻的脸。
只是眼前这张脸太年轻，眉宇间少了那份沉淀的冷，多了层淬过冰的漠然，像把没开刃的刀，看着无害，却藏着锋芒。
龙画远压下喉间的涩意，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你来这儿干什么？”
苏向抬眸，语气平淡：“来看拳。我第一次来不熟悉地形，绕来绕去，便来到了这里。”
“你他妈放屁！”李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苏向的鼻子骂，“龙姐别信他！这小子一个废物赘婿，天天在家洗碗拖地，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哪来的钱看拳？他就是故意来挑事的！”
龙画远的视线落在苏向身上那件黑色棉衣上。款式是几年前的旧款了，袖口磨得露出棉絮，领口还有块没洗净的油渍，明显是别人穿剩下的。她在黑拳场见多了底层挣扎的人，却少见这样把窘迫穿在身上，眼神还能这么静的，像把藏在破鞘里的剑。
“李涛，”龙画远的声音沉了些，“说他挑事，证据呢？”
李涛噎了一下，随即道：“他……他刚才就在门外偷听！这就是证据！”
“李管事这话有意思。您这办公室的门合页都松了，说话声隔着三米都能听见，用得着偷听？”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围观的拳手:“再说了，您说我没资格来看拳……难道黑拳场的规矩，是只许管事拿劣质护具坑人，不许旁人来看个热闹？”
“说得对！”铁牛第一个吼出声，“姓李的，先把护具的事说清楚！上周阿虎断了胳膊，就是你那破护具害的！”
“对！拿我们的命当儿戏，还敢在这儿嚣张！”
拳手们瞬间炸了锅，几个脾气暴的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李涛没想到这个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废物，嘴皮子竟然这么溜，三言两语就把火引回自己身上。
他急得满头大汗，看向龙画远：“龙姐！他就是个废物！连气都聚不起来，您别被他骗了！”
“聚不聚气，和护具质量有关系？”苏向打断他，“在李管事眼里，不能聚气的人，就活该被踩在脚下？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黑拳场里不全是武者，有靠蛮力混饭的，有打残了退下来的，谁没受过“废物”这两个字的羞辱？
“这小子说得对！”一个缺了颗牙的老拳手啐了口，“老子当年也是炼气四层，现在断腿没用了，难道就该被当狗骂？”
“姓李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场面眼看就要失控，连龙画远带来的保镖都往前站了半步。
“护具的事，老实交代。”
“我……我说……”李涛牙齿打颤，“是……是我爸……他说公司最近资金周转不开，让我……让我在护具上省点料……”
龙画远冷笑一声，“省到护肘能裂开，省到拳手断胳膊？李军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她抬眼看向身后的保镖：“把他扣起来，好好招待一下。”
“龙姐！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李涛尖叫着挣扎，却被两个保镖像拖死狗一样架了出去，嘴里还在哭喊，“爸！快来救我啊！”
龙画远没理会他的哀嚎，对另一个保镖道：“去，通知李军，明天中午之前，带五百万赔偿款来赎人。少一分，或者敢耍花样，就让他来给他小儿子收尸吧。”
“是！龙姐。”
处理完李涛，龙画远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向身上，那双狭长的凤眼里情绪复杂难辨，最终只吐出三个字：“跟我来。”
苏向没问为什么，只是平静地跟上。他能感觉到龙画远对自己并无恶意，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探究，这种探究或许能带来新的信息，足够让他暂时放下戒备。
穿过嘈杂的赛场，龙画远带着他走进一间隐蔽的休息室。
“坐。”她指了指沙发，自己则在对面坐下，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认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吗？”
苏向抬眸，静待下文。
“他右眼下有颗泪痣，左手腕有一道修炼留下的疤。”龙画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最重要的是，他，他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苏向的眉头瞬间蹙起。泪痣，手腕的疤，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这分明是父亲苏冠儒的特征。
龙画远看着他的反应，心脏剧跳：“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