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朝阳宫(贵妃寝殿)
子夜时分,皇城落了锁。
今夜的皇宫,弥漫着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肃杀之气。空气中不再是御花园飘来的花香,而是风雪欲来前,那种特有的、冰冷刺骨的铁锈味。仿佛一场风暴已在紫禁城的上空凝聚,只待一声雷鸣,便要降下滔天血雨。
朝阳宫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往日里最是奢华喧闹的贵妃寝殿,此刻却灯火昏暗,只在内殿的拔步床边,留了两盏跳动不安的烛火。宫殿的四角,都依规矩放了上好的冰块,可这非但没有带来一丝凉爽,反而让殿内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草药味,变得更加黏稠、更加压抑。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斥退”到了殿外十丈,由摄政王萧珏的亲兵看守。
内殿中,只有三个人。
或者说,是“三方势力”。
摄政王萧珏,身着一套玄黑色的窄袖劲装,连夜入宫,甚至未换官服。他身上的甲胄还未卸下,肩甲上甚至还带着几点尚未干涸的、可疑的暗色污迹。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铁塔,立在床榻边,阴影将床上的人完全笼罩。
宁贵人,许倾寰(林in许)也在此处。她以“探望姊妹”为由,在萧珏入宫后不久,便提着食盒匆匆赶来。此刻,她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一身素雅的湖绿宫装,在这昏暗压抑的环境中,是唯一一抹亮色。她低垂着眼,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方丝帕,神情是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哀戚”。
而这场密会的中心,本应是主角的霜妃(许in林),正重伤昏迷,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的脸色白得像一张宣纸,唇上没有丝毫血色。肩背处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暗红的血迹渗出——那是军中甲箭留下的痕迹。她呼吸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
忠心耿耿的宫女知画,站在一旁,双眼红肿,却紧抿着唇,警惕地守着内殿的最后一寸空间。
“人都清干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珏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
“王爷辛苦。” 宁贵人(林in许)抬起头,她的声音清冷,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苏威那边……”
“招了。”
萧珏的回答言简意赅。他缓缓踱了两步,走到了烛火旁。光影跳动,照亮了他冷峻的侧脸。
“本王原以为,这位大魏的‘肱骨之臣’,能多扛一会儿。” 他言语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可当本王将苏家私铸兵器、勾连京畿卫戍的军令——那些有他亲笔画押的军令,摔在他面前时,他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崩溃了。”
“他以为他藏得很好,” 萧珏冷笑一声,“却不知,他那个宝贝女儿苏念微,为了在宫中‘立功’,早就将他的书房密道、暗格位置,透露给了……不该透露的人。”
宁贵人(林in许)的指尖微微一颤。
萧珏口中的“不该透露的人”,正是先前潜伏在苏念微身边的、许倾寰(林in许)的棋子。而苏威的罪证,其实早就在许倾寰的掌握之中,只是在等待一个足以一击致命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便是霜妃(许in林)今日的美人救英雄。
“皇上的怒火,还能烧多久?” 宁贵人(林in许)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却也最是变幻莫测。
“不好说。” 萧珏走回床边,俯视着床上“昏迷”的人,“皇上今日震怒,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背叛和欺骗。可等这股怒火过去,怜悯和多疑便会重新占上风。尤其是……”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霜妃。
“……尤其是对他这位‘舍身护驾’、‘情深义重’的贵妃。”
“所以,” 宁贵人(林in许)站起身,与萧珏对视,“我们必须在皇上的‘怒火’冷却之前,在苏念微和苏太傅彻底失去翻盘机会之前,将苏家连根拔起。”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带着剧痛的呻吟声,从床上传来。
“咳……咳咳……”
躺在床上的霜妃(许in林),“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起初是迷茫的,仿佛刚从地府边缘挣扎回来。知画立刻“惊喜交加”地扑了过去,声音哽咽:“娘娘!娘娘您醒了!”
“水……” 霜妃的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
宁贵人(林in许)立刻会意,端起桌上的温水,用银匙一勺一勺,仔细地喂她喝下。
几口水下肚,霜妃的眼神渐渐清明。她“虚弱”地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萧珏身上时,闪过一丝“惊恐”,而看到宁贵人时,又化为了“依赖”。
这,是“铁三角”同盟的第一次正式作战会议。
“王爷……” 霜妃(许in林)靠在知画的怀里,气息奄奄,“苏家……皇上……如何了?”
萧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难相信,眼前这个柔弱得仿佛一捏就碎的女人,就是那个能与自己分庭抗礼、在朝堂和后宫布下惊天大局的许倾寰。
“苏威已下天牢,苏家满门收押。” 萧珏沉声道,“明日早朝,本王会亲自押着苏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清算他与京畿卫戍勾结、意图谋逆的全部罪行。”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苏家在朝中的党羽,有一个算一个,本王会全部揪出来。军方和前朝,由我负责清洗。”
这是他的“利刃”,是“铁三角”的第一把刀,直指苏家的政治命脉。
霜妃(许in林)听罢,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虚弱”地抓紧了宁贵人的手。
“王爷……不可……不可小觑了苏念微。”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苏威……是蛇身,苏念微……才是蛇头。”
她挣扎着,从枕下摸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小蜡丸,递给了知画。知画立刻转交给了萧珏。
萧珏接过蜡丸,指尖一捻,里面是一张极薄的字条。
“苏威倒了,皇上或许会念在旧情,饶苏念微一命……将她打入冷宫,或者……逐出京城。” 霜妃(许in林)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
“那绝不行。” 宁贵人(林in许)接口,她的声音很冷,“皇上太心软。只要苏念微活着,她就是苏家旧部的一面旗帜。她今日能忍,他日就能卷土重来。”
“咳咳……” 霜妃(许in林)缓过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萧珏,“王爷,我的人(知画)……已经查明了。静心庵……只是苏念微的幌子。她真正的秘密联络点,遍布京城。她与苏太傅的往来罪证……她私下里培养的死士……所有的证据,都在这张条子上。”
她抓住了萧珏的衣角,用尽了全身力气:“必须赶在天亮前,赶在苏家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将这些罪证……全部搜出!苏威的罪,是谋逆。而苏念微的罪……是欺君!是操控!她才是真正的主谋!”
这是“铁三角”的第二把刀。
如果说萧珏斩的是苏家的“体”,那么许倾寰斩的就是苏家的“魂”。她要将苏念微从一个“受家族牵连的牺牲品”,彻底钉死在“幕后黑手”的耻辱柱上,断绝皇帝心中最后一丝怜悯。
萧珏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虚弱”的贵妃。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狠,也更周密。
“好。” 萧珏收起字条,“本王的影卫,今夜会踏平这上面的每一个地方。”
“还不够。”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宁贵人(林in林)站了起来,她走到了萧珏的面前,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王爷,苏家倒了,苏念微也完了。苏家已是死局。”
“但是,” 她话锋一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什么意思?” 萧珏微微眯起了眼。
“苏家在京城经营百年,三代太傅,一朝之后。他们藏匿在京城的巨额财富,那些见不得光的、数以千万计的白银、黄金、地契、珍宝……才是他们东山再起的最后资本。”
许倾寰(林in许)的眼神冷静得可怕,仿佛一个最精明的商人,在估算着一笔最大的生意。
“王爷,” 她直视着萧珏,“你清洗朝堂,需要‘赏’。你稳固军心,需要‘饷’。你镇压苏家旧部可能发起的反扑,更需要‘军费’。”
“皇上的内帑,是皇上的。户部的银子,要经过层层审批。”
“而苏家的‘私库’,” 她微微一笑,“现在是无主之物。谁先拿到,就是谁的。”
萧珏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只懂诗词歌赋的宁贵人(林in许),竟然将手伸向了苏家的钱袋子。
“你有线索?”
“我不止有线索。” 宁贵人(林in许)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绝对自信,“我知道他们的‘钱’在哪里。”
“苏家的明账,都由苏威的管家打理,一查便知。但他们的‘暗账’,那个足以匹敌国库的‘小金库’,一直是由苏老夫人……和苏念微,亲自掌管的。”
“苏念微自视甚高,她信不过任何人。所有的暗账、地契、银票的兑换点,都藏在一个……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哪里?”
“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宁贵人(林in许)缓缓说出了几个字,“城外,乱葬岗旁的……义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念微深谙此道。
“而且,” 宁贵人(林in许)补充道,“我的人,已经‘不小心’拿到了开启那个密室的钥匙,和……账本的副本。”
萧珏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
一个“重伤垂死”,却递出了最致命的罪证。 一个“温婉柔弱”,却掌握着最庞大的财源。
再加上他自己,这把最锋利、最冷酷的“利刃”。
利刃,罪名,断根。
一场三线并进的“天罗地网”,在朝阳宫这昏暗的寝殿内,在短短半个时辰里,悄然撒开。
“王爷。” 床上的霜妃(许in林)再次开口,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今夜……我与妹妹,受惊过度。皇上……仁慈,想必会准许我二人,闭宫休养。” 她的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朝堂之事……我二人,便再也……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多谢……王爷,为我二人……主持公道……”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更是,在撇清关系。
从此刻起,朝阳宫的霜妃,和景仁宫的宁贵人,将是这场风暴中“最可怜”、“最无辜”的受害者。她们将“重病缠身”,“闭门不出”,直到外面的血,流干为止。
萧珏何等聪明,他瞬间明白了霜妃的未尽之意。
“贵妃娘娘,宁贵人。” 萧珏最后看了一眼这两个女人,第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平等的“郑重”。
“好好养伤。”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转过身,玄黑色的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内殿。
“王爷!” 知画追了出去,在门口“恭敬”地送行。
当殿门被重新关上的那一刻,萧珏的声音从门外遥遥传来,是对着他亲兵下的命令:
“传本王令,影卫出动,封锁全城!今夜,一只老鼠,也不许跑出京城!”
“是!”
整齐划一的铁甲摩擦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内殿中,再次恢复了死寂。
宁贵人(林in许)缓缓走回床边,她看着床上那个“虚弱”的女人,那个此刻正顶着自己面容的、来自另一个灵魂的盟友。
“他信了。” 许倾寰(林in许)低声道。
床上的霜妃(许in林),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虚弱”和“迷茫”?
那里面,只有如寒冬般冷静的理智,和……棋局落定后的深沉。
“他信不信不重要。” 霜妃(许in林)说。
“重要的是,苏家今晚,必须死。”
她看向许倾寰(林in许),“你的‘钱’,真的能拿到手?”
“放心。” 许倾寰(林in许)自信一笑,“苏念微的所有秘密,在‘我’(原主许倾寰)的记忆里,一清二楚。她用来藏钱的义庄,本就是‘我’家(许家)的产业,后来才被苏家‘巧取豪夺’的。”
“那就好。” 霜妃(许in林)点了点头,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会很吵。皇上……或许会来。”
“你我,继续‘养伤’。”
“嗯。”
风,终于开始呼啸。
朝阳宫外,那棵百年的梧桐树,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晃,仿佛预示着,一个王朝的旧篇章,即将被这铁三角,用最血腥的方式,彻底撕碎。
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