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京城\/永宁宫】
京城的冬天向来肃杀,但没有一个冬天像大魏承安七年的这个冬天一样,充满了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腊月二十九,除夕的前一天,本该是家家户户洒扫庭除准备迎接新年的日子,京城的菜市口刑场却搭上了沉闷的多年来最壮观的一次行刑台。
天是铅灰色的,地上积着前几天尚未化尽的残雪,成千上万的京城民众自发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个刑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脸上没有节日的喜悦,只有一种混杂着惊恐与一丝恐惧的沉默。
午时三刻,钟声响起。瞬间卡车漆黑的囚车在禁军的押送下缓缓驶入了刑场。
每一辆囚车里都跪着一个曾经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户部尚书刘承,吏部尚书张敬,还有那些隶属于苏家党羽的侍郎侯爵国舅……他们都已脱掉了昔日华美的官袍,换上了最肮脏的囚服。头发散乱脸上布满了绝望与死灰。
而走在所有囚车最前方的,是一个被四名孔武大队的禁军死死占领的中年文士,他就是那场惊天大案的另一个主角。
来自扬州被夜星兼程押解回京的两淮盐运使钱立,他的琵琶骨已被铁钩洞,口中也塞着阻止他胡言乱语的麻核,他只能发出一阵阵仿佛野兽般的不成声的呜咽。
当斩监官验明正身时,将那道由皇帝亲笔朱批的行刑令高高举起时, 人群中爆发了脉冲紧张的骚动。
“——斩!”一声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号令。
当今名赤着上身的刽子手同时举起双手,那在冬日寒风中被冻得寒光四射的鬼头刀。他们猛地喷出一口烈酒。酒雾在空气中博物馆开来。刀光落下人头滚滚,此时一道滚烫的血泉冲天而起,霎时便将那片洁白的积雪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刺眼的鲜红。
……
发生在除夕前夜的雷霆审判,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不但斩断了国之硕鼠的性命更精准地斩在了那个相当于置身事外的苏家主动脉上面,这些人都是苏家在朝堂上面最核心的主力。
他们为苏家输送了十余年的金钱与权力,现在他们倒了,苏家那张牢不可破的大网也随之倒塌了一半。
然而比这更致命的打击还在后面。
就在行刑的同一时刻,另一队禁军也同时查抄了这些贪官在京城的所有府邸。
以及他们名下的所有商铺钱庄,那些由江南盐税转化而来的雕像如山的金银财宝,那些本该属于苏家的“黑色收入”,如今都堂而皇地被贴上了皇家的封条,尽数充入了那个“空虚”的国库。
苏家在外面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不仅失去了最重要的财源,甚至连那些几十个与他们经济深度捆绑的京城地下钱庄,都在一夜之间宣告破产,无数曾依附于他们的商户地主因此血本无归。
……
太傅府。曾经那门庭若市的悼念无数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瑟的门可罗雀。
书房之内,苏远山静静地坐在那里,他听着管家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些一个比一个更糟糕的消息,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仿佛已经麻木了。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位帝王的狠厉,也低估了那两个隐藏在暗处的女人那不死不休的杀意,“断尾求生”?呵呵,是斩尾巴,可对方要的却是他整条苍老的性命。
……
夜深了。 永宁宫内一灯如豆,许倾寰(林许)与林嫣霜(许in林)再次对坐。她们的面前摆着的依然是那副无数次被她们下过无数次的围棋盘。
棋局已至中盘,一条由黑子的无比庞大的“大龙”正在棋盘的中央张牙舞爪。
它攻击了最肥美的土地,它的气势看起来是那么的悠长,似乎永远也不可能被杀死。
而它的组成就是苏家,白子则描绘被逼到了最边缘的拳击,零零散散不成气候。
“该你了。”许倾寰(许in林)轻声说道。
林嫣霜点点头。她拈起一个冰冷的白子,并没有犹豫太久,落在了看着是“废棋”的位置之上,那是黑子大龙的腹地,是心脏是那个叫做“江南盐税”的命门。
“啪。”棋子落下的声音清脆,伴随着致命子的落下,整个棋局的“气”瞬间变了。那些散落的身影,看起来是无用的白子,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赋予了生命。
他们从四面八方遥相呼应,瞬间便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那不可一世的黑色大龙死死地困在了中央,它所有的气口都被堵死了,它已经无路可逃了。
许倾寰看着这一步石破天惊的妙手,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她也拈起一颗白子,轻轻地落在了那条大龙的另一只气眼上方,彻底宣判了它的死刑。
然后她伸出手将那条由剩下的一枚黑子组成的黑色大龙,一枚一枚从棋盘上方提走,扔进了棋盒,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类似凯歌般的声响。
棋盘上方瞬间腾起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虚空,那是苏家的“尸体”。
“根基虽然已经重创。”许倾寰(许in林)看着那片白色的缓缓说道,“但那只老狐狸还在。” “他不会认输的。”
“我知道。”许倾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望向了窗外那无边的黑夜。
“原来如此。”“这只是第一滴血。”“流出来并不是为了宣告结束。”“而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捕捉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她们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的喜悦,只有一种属于同类的冰冷的默契。
以及对下一场更加血腥的狩猎的期待,她们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属于她们的真正时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