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都给老子滚出这片地界!”
山羊角办事员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哭嚎。
赫夜死死盯着他们背影,直到确定人走远了,才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转身沉默地开始收拾那点少得可怜的家当——半张破草席,一个豁口瓦罐。
“明窈”抱着小羊崽,茫然地看着他。
“赫赫……走?”
“嗯。”赫夜闷声应道,把瓦罐塞进她空着的那只手,“拿着。”
他一把抱起还有些虚弱的小羊崽,另一只手紧紧拉住“明窈”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流放之地更深处、更杂乱破败的区域。
这里连垃圾堆都比不上,到处都是歪歪扭扭、用破烂木板和锈铁皮搭成的窝棚,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酸臭和绝望。
几个瘦骨嶙峋、缺胳膊少腿的老年兽人蜷缩在角落里,眼神浑浊。
一个顶着脏兮兮兔子耳朵的老头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哼哼:“又来新人了?啧,还带着个傻雌性和俩崽,晦气……”
赫夜没理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最终停留在角落里一个稍微大点的、由几块破广告布围起来的“窝棚”前。
那里或坐或躺,聚着七八个兽人,大多身上带伤,神情麻木。
其中一个,正是前几天带头欺负“明窈”的那个狼耳少年!他胳膊上缠着脏污的布条,渗着血,脸色阴沉地靠坐在那里。
赫夜的脚步顿住,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狼耳少年也看到了他们,先是一愣,随即扯出一个嘲讽的冷笑:“哟,这不是那傻子和她的疯狗吗?怎么,也被福利院赶出来了?”
他旁边一个瞎了只眼的老豹兽人咳嗽两声,哑声道:“阿灰,少说两句。”
叫阿灰的狼耳少年悻悻闭嘴,但眼神依旧不善地瞪着赫夜。
赫夜将“明窈”和小羊崽护在身后,龇牙发出低吼。
“小狼崽,火气别那么大。”老豹兽人抬起浑浊的眼看向赫夜,“来了这儿,都是被‘蓝湖星’筛下来的渣滓。不想饿死冻死,就得抱团。”
他指了指自己这群人,“这儿,算是个……丐帮。老子残豹,暂时管点事。”
“明窈”似乎感觉到赫夜的紧绷,害怕地往他背后缩了缩,手里的破瓦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残豹的目光扫过她那张脸,又看看赫夜和小羊崽,了然:“带着雌性和幼崽,更不好混。想留下,就得守规矩,交‘份子’。”
赫夜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那半块一直没舍得吃的、已经硬得像石头的面包,扔了过去。
残豹示意旁边一个瘸腿的狐兽人捡起来。
“就这点?”
赫夜抿紧唇,没说话。
阿灰嗤笑:“穷鬼!”
残豹摆摆手:“算了,看你们也没油水。角落那块地方,归你们了。记住,这里的规矩就一条——别惹麻烦,但也别怕麻烦。”
赫夜拉着“明窈”,抱着小羊崽,沉默地走到指定的角落。
那地方紧挨着一个漏风的破木板,地上连干草都没有。
赫夜让“明窈”抱着小羊崽坐下,自己则像之前一样,沉默地守在前面,背对着其他“丐帮”成员,只留下一个戒备的背影。
阿灰盯着赫夜的后脑勺,又看看他身后那个虽然脏兮兮但轮廓精致的“傻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闪烁。
夜里,寒风从破布的缝隙里呼呼灌进来。
小羊崽在“明窈”怀里冷得直哆嗦,“明窈”自己也冻得嘴唇发紫,无意识地往赫夜身边靠。
赫夜身体僵硬了一下,没有躲开。
他听着身后细微的动静,听着周围其他兽人压抑的咳嗽和呻吟,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福利院方向模糊的喧闹,幽绿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赫夜就出去了。
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两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带着霉斑的干粮,还抱着一小捆相对干燥的杂草。
他把干粮塞给“明窈”,然后沉默地开始把杂草铺在冰冷的地面上。
阿灰靠在对面,冷眼看着他忙活,阴阳怪气:“疯狗还挺会照顾人。”
赫夜充耳不闻,铺好草,又把“明窈”和小羊崽安置上去。
残豹扔过来半个脏兮兮的、不知道什么兽类皮毛缝制的破毯子:“凑合用。”
赫夜接住,低声道:“……谢谢。”
他把破毯子盖在“明窈”和小羊崽身上。
“明窈”似乎暖和了点,迷迷糊糊地,习惯性地伸手,想摸摸赫夜的头,就像之前那样。
赫夜猛地偏头躲开,耳根却悄悄红了。
他凶巴巴地低吼:“……不准摸!”
“明窈”被他吼得一缩,委屈地扁扁嘴,收回手。
阿灰看着这一幕,嗤笑出声,眼神却在赫夜和“明窈”之间来回扫视,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残豹拄着根棍子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都听好了!‘上面’派人来发‘救济粮’了,老规矩,能抢到多少,各凭本事!”
窝棚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刚才还死气沉沉的兽人们,包括阿灰,都挣扎着爬起来,眼神里冒出饿狼般的绿光。
赫夜眼神一凛,立刻将“明窈”和小羊崽往角落里又推了推,沉声叮嘱:“躲好,别出来!”
说完,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出了窝棚,身影迅捷如风,瞬间融入外面即将开始的、为了一口吃食的混乱争夺中。
阿灰看了角落里的“明窈”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也跟着冲了出去。
窝棚里瞬间空了大半。
“明窈”抱着小羊崽,茫然又害怕地蜷缩在杂草和破毯子里。
外面的抢粮声、打斗声、咒骂声隐约传来。
小羊崽害怕地往她怀里钻:“么么……怕……”
“明窈”呆呆地拍着他的背,嘴里含糊念叨:“不怕……赫赫……抢饭饭……”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去而复返的阿灰,不知何时折返,堵在了她们面前。
他胳膊上的伤似乎因为刚才的动作又裂开了,渗着血,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盯着“明窈”,脸上带着恶意的笑,慢慢伸出手。
“傻子,你那疯狗不在……”他舔着牙齿,“把你昨天藏起来的那块干粮,给老子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