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中央学院的入学手续，在苏九的权势下，快得超乎想象。
新的身份，崭新的制服，还有那份盖着皇家徽章、象征着光明未来的录取通知书——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赫夜和云糕离开的那天，天气阴沉。
小型飞行器安静地停在据点出口，流线型的银色外壳与周围废弃的环境格格不入。
赫夜穿着深灰色的学员制服，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只是眉宇间戾气未消，紧抿的唇线和攥得发白的指关节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那身象征秩序与规则的制服，套在他这头习惯了在黑暗中撕咬的孤狼身上，显得格外别扭。
云糕则是一身浅咖色的文科学员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崭新的背包，里面装着明窈连夜为他准备的笔记和几件换洗衣物。他眼圈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不安地拽着背包带子。
明窈站在他们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仔细地替赫夜理了理有些歪斜的领口，又拍了拍云糕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到了学院，少打架，多动脑子。”她对赫夜说，声音平静。
赫夜喉结滚动了一下，闷声应道：“……嗯。”
“云糕，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有人欺负你就告诉老师……或者赫夜。”她又转向云糕。
云糕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知道了，哥……你也要好好的。”
飞行器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催促着离别。
赫夜深深看了明窈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线，有担忧，有不甘，有誓言，最终都化为一句沉甸甸的：“等我。”
说完，他猛地转身，率先钻进了飞行器，背影决绝。
云糕最后抱了明窈一下，才一步三回头地跟了上去。
舱门闭合，隔绝了内外。
明窈站在原地，看着飞行器缓缓升空，尾部喷出蓝色的光焰，很快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慢慢垂下眼睫。
一直蹲在她肩膀上的啾啾，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啾……窈窈，还有我陪着你呢。”
明窈抬手，轻轻摸了摸它温暖的羽毛，没有说话。
地下据点似乎瞬间空荡、安静了许多。
少了赫夜时刻警惕巡视的身影，少了云糕怯生生喊“哥”的声音，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而冰冷。
明窈回到分配给他们的那个套间。
赫夜睡过的那张简易床铺收拾得异常整洁，仿佛从未有人住过。只有角落里，不小心遗落的一颗磨得尖锐的兽牙，证明着他曾存在的痕迹。那是他以前练习爪牙时弄下来的，一直没舍得扔。
云糕的床铺上，还放着一本明窈给他启蒙用的、画满了简易图形的旧册子，上面有他稚嫩的笔迹做的标记。
明窈走过去，捡起那颗兽牙，冰凉的触感硌在掌心。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将兽牙和那本旧册子，一起收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皮袋里。
动作很轻，很慢。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明窈和狐酥玉的“二人转”。
精神力训练强度有增无减。没有了赫夜在外面虎视眈眈的威胁，狐酥玉似乎更加“放飞自我”，各种刁钻古怪的训练方式层出不穷，美其名曰“挖掘深层潜力”。
明窈沉默地承受着。
她学得很快，精神力控制日益精进，甚至开始能初步模拟和伪装出极细微的兽人气息。但她的话越来越少，眼神也越来越沉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只有在偶尔训练间隙，她会下意识地看向门口，仿佛在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像以前一样，带着一身煞气冲进来，打断这令人疲惫的课程。
但门口，永远是空的。
狐酥玉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狐狸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却并不点破，只是训练时，下手似乎……更重了些。
这天，一次高强度的精神力对抗后，明窈脱力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喘息，脸色苍白如纸。
狐酥玉递给她一杯补充能量的营养剂，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怎么，小公主，开始想念你那忠心耿耿的小狼狗了？”
明窈接过营养剂，一口气喝完，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她抬起眼，眼神平静无波：“与你无关。”
狐酥玉耸耸肩，凑近了些，暖香萦绕：“何必把自己绷得这么紧？他现在在帝国学院，安全得很，说不定正被哪家贵族小姐围着献殷勤呢……”
他话没说完，明窈已经站起身，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声音冷淡：“下一个训练项目是什么？”
狐酥玉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低笑：“啧，真不可爱。”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苏九出现的频率变高了。
他不再只是远远地看着，或者冰冷地布置任务。他开始亲自“指导”明窈——如果那种近乎残酷的挑剔和毫不留情的打击也能算指导的话。
“精神力散而不凝，废物。”
“反应迟钝，你在流放之地五年的本能都喂狗了？”
“这点程度就承受不住，你的‘价值’仅此而已？”
他的话语像淬了冰的刀子，一下下剐在明窈的神经上。
明窈从不反驳，只是默默记下每一个弱点，然后以更疯狂的态度投入训练。她心里憋着一股火，一股不甘被看轻、被掌控的火。
直到这天，苏九看着她试图用精神力模拟出一种罕见飞禽兽人的羽翼特征，再次冷声开口：“形态勉强，神韵全无。你对兽人的了解，肤浅得可笑。”
连续的高压和疲惫让明窈的理智弦绷到了极致。
她猛地停下动作，抬起头，直视苏九那双冰冷的金瞳，一直压抑的怒火和某种被戳中痛处的烦躁终于冲破了冷静的伪装。
“苏九指挥官！”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火药味，“如果你对我的‘价值’如此不满意，大可以去找你心目中更合格的‘合作者’！何必在这里浪费彼此时间？”
这话一出，连旁边看热闹的狐酥玉都挑了挑眉，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苏九显然没料到她会直接顶撞，金色的瞳孔微微缩紧，周身的气压瞬间更低。
训练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狐酥玉以为苏九要发怒时，他却只是深深看了明窈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愠怒，有审视，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没有发作，反而向前一步，逼近明窈，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不满意？”苏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危险的压迫感，“那就证明给我看，你不是废物。”
他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明窈的眉心，那里是精神力核心所在。
“收起你那点可怜的情绪和依赖。”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她所有的伪装，直刺内心，“赫夜不在这里，没人会来哄着你，护着你。”
“在这里，你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