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之下，一位消瘦的男人正捧着一碗热水吸溜着。
他坐在石凳上，身前圆形石桌放着一叠咸菜，就这么热水就咸菜一口口吃着。
随着脚步声响起，男人侧头看去，刚要询问什么事，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男人一愣，赶忙站起身来眼中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李道长，竟然是你。”
男人正是柴荣，他主动向前走了两步，迎过李宣。
李宣停在他身前几尺，看着眼前的柴荣眉头皱的都快连成了一条线。
还记得第一次相见时，这位将军风尘仆仆很是狼狈，可那一身腱子肉看着就让人畏惧。
可眼前的柴荣身型消瘦，脸颊都凹陷下去，身上宽大的袍子还渗着凉风透过。
“将军，李道长来访我便直接带来了。前面还在施粥，我去看着点，有什么事唤一声便成。”
三两说完对着柴荣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了后院。
李宣看着三两离开的背影意识到了什么。
柴荣身为大将军，按理来说三两不应该说这么多的。
唤一声就行，这哪里是对将军说的话，更像是对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所讲。
“柴将军，阔别多日，怎么狼狈了不少。”李宣面色恢复如常，带着淡淡笑意询问。
柴荣轻笑一声，“本就上了年纪，身子状况自然不如从前了。”
柴荣说着，将李宣二人请来落座，坐在石桌之前。
“先前听闻传言，说李道长故于赤免，我本就是不信的，如今相见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恩，谣言之源已经被我找到，日后便没有这么多破事了。”
李宣回应一句，随即看了眼桌上的热水。
“柴将军平日里就吃这些？”
见李宣看向碗筷，柴荣尴尬一笑，赶忙将桌上的碗筷还有咸菜放到地上。
“大鱼大肉吃多了，最近喜欢上清淡了。”
李宣摇头，目光落在柴荣身上，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柴将军，我们也算旧识了，你如今落得这份田地，可是发生了什么？”
“莫要说不好意思之类的话，在我看来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听李宣说的直接，柴荣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起曾经镇守北方时的勇武，一时间竟沉默起来。
“城内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镇守边疆的士卒将领更是用清水充做军粮。当初蛮子打进来，似乎也没有这么惨。”
李宣自顾自说着，随即将袖袍一挥，石桌上出现一坛酒。
这并不是天罡酿，可酒坛放在桌上后，柴荣的眸子就有了光亮。
作为战场上的汉子，谁不好上一口，就能消愁，更能壮胆。
“李道长，晋国从深渊之中爬出来，又掉入了另一个深渊。”
“哎~说是重铸荣光，实则百姓已经苦不堪言了。”
柴荣说着，将脚边碗里的热水泼洒出去，随后迫不及待的将酒坛解封给自己倒上一碗。
酒水入喉像是甘露落在大旱之中，让柴荣畅快的呼出一声爽。
“可是晋国朝堂之上，那位梅南王导致的？”李宣询问。
柴荣犹豫一下，然后自嘲一笑。
“呵呵，是也不是。”
“曾经的梅南王不是这样的，也正因为他的心性与为人，我等才推举他上位。”
“可如今他变了，变得多疑，变得好大喜功，变得听不进去谏言。”
“更是为了宠爱后宫那位妖后，将大好河山变成这番模样。”
柴荣说着又给自己碗中斟满，他倒的很慢，生怕洒出来一滴浪费了，哪里还有一个将军该有的豪迈。
李宣听着，看着，在柴荣身上看到了落寞，是一代枭雄的落寞。
显然晋国之中发生的，远不止这些。
李宣没有急着追问，袖袍再次一挥，一只烧鸡就这么出现在石桌上。
随着烧鸡的出现，宁静与柴荣都愣住了。
先前李宣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坛酒，就已经让柴荣惊讶了。
此时又变出一只烧鸡来，这家伙身上有百宝箱不成。
况且，就算有百宝箱，谁家好人随身带烧鸡啊！
宁静眼皮跳了跳，师父的袖口果然应有尽有，指不定还能在掏出来什么东西。
柴荣看了眼烧鸡，没有去问李宣是怎么变出来的，也没有去问能不能吃这种屁话。
他扯下一条鸡腿，大口啃下一块肉，又伴着酒水一同入喉。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柴荣自语一声，又将咸菜端了上来。
“自新皇登基之后，南廷迁都，重新回了北方。”
“在诸多政策之下，晋国逐渐好转起来。”
“尤其是马武平灭沙丘国后，带回来无尽财宝与粮食，国力达到了鼎盛。”
“可以说，这批物资用的得当，晋国整体实力甚至可以超过往昔历代君主。”
“起初陛下也是这么做的，他对内施以仁政，减税赋增田产。”
“将先前的南廷立为都护府，南北呼应之下，已然有了崛起之势。”
“然而，那一日马武被免去了官职下放至大狱。”
“我得到消息，是陛下要他手中的万魂幡，他不肯便有了这么一桩事。”
“我与李寻仙还以为是陛下一时兴起，并没有第一时间回京为马武求情。”
“谁知还不过三日，马武就被斩了。”
听到这话李宣面色一僵，灵力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拳头不由握紧。
马武死了，死在了自己人手上，死在了他所拥护的新皇手上。
李宣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当初将万魂幡给他，就是看中的他的心性。
他有宁死不屈的勇武，还有对于家国的忠诚，所以才肯将万魂幡这样的大杀器给他。
可他就这么死了，李宣完全不能接受。
“咳咳咳~”
柴荣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嘴角还带着一丝血痕。
李宣心绪平复，将外放的灵力收了回来。
他神念落在柴荣身上，面色更冷一些。
柴荣丹田破损了，此时的他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于还不如同岁数的人。
“哎~”
“马武曾经也是我麾下一员，一路从小卒走到大将军的位置，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