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盛药材加工厂坐落在江城郊区，厂房略显陈旧，但规模不小。会议室内，气氛却不像这老旧厂房般沉闷，反而带着一丝压抑的紧张。
苏沐雪坐在主位，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眼神锐利。她身边坐着辰星集团初步组建的收购团队，包括法务和财务人员。对面，永盛的老板刘永盛，一个四十多岁、眼袋深重、眉宇间带着焦躁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颓唐的中年男人，正用力抽着烟。
“刘总，我们给出的价格，是基于永盛目前的设备、库存、市场渠道以及负债情况，经过专业评估的。”苏沐雪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已经是看在贵厂基础尚可，工人熟手较多的份上，给出的最优报价。”
刘永盛吐出一口烟圈，搓了搓手，脸上挤出一丝为难的笑容：“苏总，您是大集团，实力雄厚。但这个价格……确实低于我的预期。您看，我这厂子地段不错，设备保养得也还行，工人都是老师傅……能不能，再往上加一点？”
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苏沐雪，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暴露着内心的不安。黑三找过他，开出的价格比辰星集团高了足足三成，条件就是要在交接前，在特定批次的药材里动点手脚。那笔钱足以还清他的赌债，还能剩下不少。可他也清楚，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他在赌，赌辰星集团急于扩张，愿意提高报价，这样他就能两不得罪，拿到钱安全离场。
苏沐雪何等精明，刘永盛那点心思在她面前几乎无所遁形。她早就通过江若彤提供的信息，知道刘永盛被澳门赌债逼得走投无路，也隐约察觉到背后可能有林浩的影子在抬价搅局。
“刘总，”苏沐雪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做生意讲究诚信和底线。永盛的价值就在这里，我们辰星不会做冤大头。而且，我听说刘总最近……手头似乎不太方便？我们愿意接手这个摊子，并负责安置原有工人，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她点到即止，却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中了刘永盛的要害。
刘永盛脸色瞬间变了几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想再争取一下，却发现面对苏沐雪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苏沐雪的一名助理快步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沐雪听完，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挥挥手让助理出去，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刘永盛：“刘总，看来有人比我们更‘关心’永盛的归属。刚刚得到消息，康泰医药的李总，也派人接触了你的债主，表示有兴趣参与竞购，并且愿意帮你‘解决’部分债务问题？”
刘永盛浑身一颤，手里的烟差点掉下来。康泰医药的李总？那不是林浩的合作方吗？他们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接触了他的债主？这分明是威胁！如果他不同意林浩的条件，恐怕不仅厂子卖不掉，那些追债的也不会放过他！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他原本还在权衡利弊，现在却发现，自己早已成了砧板上的肉，两边都能轻易拿捏他。
看着刘永盛瞬间惨白的脸色，苏沐雪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她不是不能加价，但绝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更不能让林浩和李总觉得辰星集团是软柿子。
“刘总，”苏沐雪的语气放缓，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我们辰星是真心想做实业，发展中医。永盛到了我们手里，会得到更好的发展，工人们也能有更稳定的前途。跟着那些只懂玩弄资本、甚至不惜触碰底线的人，最终只会一起沉沦。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这个价格，今天必须定下来。行，我们现在就签意向协议。不行……”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刘永盛，“我们辰星集团，也不缺永盛这一个选择。只是不知道，刘总你，还能不能等到下一个有实力、又愿意接手的买家？”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点明了林浩那边的风险，又掐断了刘永盛待价而沽的幻想，更暗示了他自身难保的处境。
刘永盛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他看了看苏沐雪，又想起黑三那阴冷的眼神和李总那边的威胁，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稳定资金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林浩那边钱多，但风险太大，而且与虎谋皮，恐怕最后骨头都剩不下。辰星这边虽然价格低点，但稳妥，能立刻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好！”刘永盛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苏总，就按您说的价格……我签。”
他不敢再赌了。
苏沐雪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示意法务人员将准备好的意向协议递过去。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后续的尽职调查和正式合同还需要时间，但最关键的一关，拿下了。而且，是通过正面商业交锋，挫败了对手的暗中搅局。
……
几乎在苏沐雪拿下永盛意向协议的同时，林辰正在辰瑶医馆的后院药库。
新送来的一批药材刚刚完成初步入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林辰有个习惯，重要批次药材入库，他都会亲自抽查。
他打开一袋标注为“优质黄芪”的药材，抓了一把在手中。黄芪片色泽微黄，看起来品相不错。但当他将几片凑近鼻尖细闻时，眉头却微微蹙起。
正常的黄芪应有豆腥气和特有的甘香，但这批黄芪的香气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淡的、不和谐的酸涩气。若非他五感远超常人，几乎难以察觉。
他又随机抽查了几袋其他药材，在一批“金银花”中，也发现了类似的问题，本该清香扑鼻的金银花，细闻之下，花香中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而且色泽略显黯淡，不像是新货。
“这批药材，是哪家供应商送的？”林辰问负责入库的老药师。
老药师看了看单据：“是‘百草轩’送来的，他们是老供应商了，以前没出过问题。”
林辰目光微凝。百草轩？他记得苏沐雪提过，这是集团正在接触的几家供应商之一，信誉尚可。但这批货……
他没有声张，只是对老药师吩咐道：“这批药材暂时封存，没有我的允许，一片也不准用。另外，通知楚总监，让她带检测设备过来一趟。”
老药师虽然疑惑，但见林辰神色严肃，立刻点头照办。
林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熙攘的病人。药材是医家的根本，也是最能做文章的地方。林浩刚试探失败，转头就在药材上出了问题？是巧合，还是那只藏在暗处的毒蛇，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了它的信子？
他眼神渐冷。如果真是林浩的手笔，那这手段，未免也太下作，太迫不及待了。也好，正好借此机会，敲山震虎，清理一下供应链。
片刻后，楚瑶带着便携式快速检测设备赶到。经过初步检测，那批黄芪硫化物残留微量超标，金银花则存在部分受潮发霉后经过处理的迹象。虽然问题不算特别严重，短期使用可能只是药效打折扣，但若长期或给敏感体质病人使用，潜在风险不容小觑。
“百草轩……”楚瑶看着检测报告，脸色也不太好，“他们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是错误。”林辰语气肯定，“是有人希望我们出错。”他看向楚瑶，“这件事你先压下来，内部处理。通知苏总，暂停与百草轩的所有合作，彻查他们最近的资金往来和人员变动。另外，所有入库药材，检测标准提升一级，尤其是即将供给医馆的批次。”
“明白。”楚瑶立刻领会了林辰的意图，“我会重新审核所有供应商的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