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屈尊降贵，针锋初试
李德海的指令下达得迅速而隐秘，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只在极小范围内漾开涟漪，却足以改变水面下的生态。
最先感受到变化的是秦雨烟。
前一天还如同跗骨之蛆般在医馆外晃荡、言语骚扰的强哥一伙人，第二天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巷口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偶尔走过的老街坊和零星前来抓药的熟客。秦雨烟起初还有些不安，以为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或是对方换了更阴险的手段。她甚至更加警惕地检查门锁，夜里也不敢睡得太沉。
但接连两天，风平浪静。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之前那几个态度坚决表示无法供货的药材商，竟然又主动联系了她。电话里，对方语气客气了许多，虽然依旧没有明确恢复供应，但话里话外透露出“情况可能有变”、“再等等看”的意思，甚至有一家小供应商，试探着问能不能先送一批不太紧要的辅药过来，价格还比之前略低了一点。
秦雨烟握着电话，听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语气，只觉得恍如梦中。她敏锐地意识到，这绝不可能是巧合。唯一的变数，只可能是林辰。
她想起那天林辰离开时平静的眼神，以及那句看似随意的“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康泰的李德海啊！在江城医药界呼风唤雨的人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有绝处逢生的庆幸，有对林辰更深的好奇与敬畏，也有一丝自己未能守护家业、仍需倚仗他人的淡淡失落。但无论如何，压在心头那座名为“绝望”的大山，似乎松动了一角，让她得以喘息。
她走到父亲床前，看着父亲日渐清明的眼神和偶尔能做出的微小动作，心中默默道：“爸，我们……好像有希望了。”
与此同时，辰瑶诊所内。
林辰刚为一位慢性胃炎的老患者开完方子，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走到后院相对安静处，按下接听键，却没有立刻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也在酝酿情绪，随后，一个刻意放缓、却依旧难掩一丝生硬和别扭的声音传来：“是……林辰林医生吗？”
声音有些耳熟，带着中年人特有的低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不足。
林辰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语气平淡如常：“是我。李总，有事？”
电话那头的李德海显然没料到林辰如此直接，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屈尊降贵的艰难：“林医生，关于……关于我的腰……你上次说的……”
他顿了顿，似乎“求助”这两个字烫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含糊道：“……你说的那个方法，具体……是怎么个章程？”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院子里晾晒的药材，语气听不出喜怒：“李总，我是一名医生。医生治病，有自己的规矩。”
李德海在电话那头呼吸一窒，他当然听出了林辰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提醒他，求医问药，得有求人的态度，更是要他明确表态。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多少年了，都是别人求他，何曾受过这种憋屈？但腰腿部传来的阵阵酸麻胀痛，以及夜间难以入睡的折磨，让他不得不压下火气。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之前……针对秦氏医馆和贵诊所的一些……误会，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以后，不会再有无端滋扰，正常的商业竞争，我李德海还是讲规矩的。”
他避重就轻，没有提断供和逼迁的核心，只说是“误会”和“无端滋扰”，试图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林辰却不会让他这么轻易过关。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李总，我要的，是明确的承诺，而不是模糊的‘误会’。秦氏医馆的药材供应，必须恢复，价格需公允。那处祖宅，秦家无意转让，也请李总高抬贵手。至于辰瑶诊所，我们凭医术立足，不劳李总过分‘关照’。”
这番话清晰、直接，将李德海试图模糊的界限划得清清楚楚，把他最后那点遮羞布也扯了下来。
李德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差点没把手机捏碎。他纵横商场几十年，何时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逼迫过？但形势比人强，他咬着后槽牙，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龈摩擦的声音。
“……好！”半晌，他才从喉咙里逼出一个字，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屈辱，“就按林医生说的办！”
“既然如此，”林辰见好就收，不再逼迫，转而说道，“李总的病，是陈年痼疾，风寒湿邪深入筋骨，非一日之功。需要针灸与汤药并用，循序渐进。”
“需要多久？”李德海最关心这个问题。
“视病情恢复情况和李总自身的配合程度而定。”林辰没有给出确切时间，“若李总方便，今天下午可来我诊所，进行首次诊断和针灸。”
“去你诊所？”李德海下意识反问，语气带着抵触。让他这个康泰老总，屈尊降贵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诊所看病？传出去他颜面何存？
“若李总觉得不便，也可另寻高明。”林辰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李德海再次被噎住。另寻高明？他要是能找到“高明”，还用得着在这里受这小子的气？他那些所谓的名医，除了手术就是手术！
“……地址发我。”最终，对病痛的恐惧压倒了他可怜的自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四个字。
下午三点，一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辰瑶诊所所在的巷口。李德海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墨镜，在两名保镖的陪同下，脚步有些迟疑地走进了诊所。
与云顶会所的奢华相比，辰瑶诊所显得朴素而充满生活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偶尔有抓药的患者与楚瑶轻声交流。李德海的到来，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引得几位候诊的老街坊好奇地打量。
楚瑶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礼貌地将他引到里间专门用于针灸的静室。林辰已经等在那里，正在整理针具。
看到林辰，李德海下意识地想端起架子，但腰部隐隐的不适让他硬气不起来。他摘下墨镜，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林辰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示意他躺上治疗床。“李总，请放松，我需要先为你切脉，并检查一下腰部具体情况。”
李德海依言躺下，身体却有些僵硬。当林辰微凉的手指搭上他的腕脉时，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当林辰撩起他的上衣，手指精准地按压在他疼痛最剧烈的腰椎部位时，他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对，就是这里，特别疼……”他再也顾不上面子，呲牙咧嘴地指认。
林辰点了点头，神色专注。他仔细触摸、按压，感受着骨骼的位置、肌肉的张力，以及那深层的病灶点。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语气肯定：“情况与我之前判断一致。督脉阻塞，膀胱经气血不畅，加之肝肾不足，筋骨失养。我现在为你行针，疏通经络，缓解疼痛。”
说着，他取出一套细如发丝的银针，用酒精棉仔细消毒。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李德海看着那明晃晃的银针，心里有些发怵。他从未试过中医针灸，对这东西本能地有些抗拒和恐惧。
“会……会很疼吗？”他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略有酸胀麻感，属正常‘得气’反应，李总不必紧张。”林辰说着，手指稳定如磐石，第一根银针已经精准地刺入了李德海腰部的肾俞穴。
李德海身体一颤，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酸、麻、胀感，从针尖处迅速扩散开来，仿佛有一股微弱的气流在皮下窜动。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林辰下针极快，认穴极准，分别刺入大肠俞、委中、承山等穴位。
随着银针的深入和林辰偶尔轻巧的捻转提插，李德海清晰地感觉到，那困扰他多日、如同被无形枷锁捆住的腰部，竟然开始一点点松弛下来！那种沉重的胀痛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轻！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效果，比他吃过的任何止痛药、做过的任何理疗都要来得直接和明显！
不到二十分钟，治疗结束。林辰起针，动作依旧轻柔利落。
“李总，可以慢慢起来了。感觉如何？”
李德海有些恍惚地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腰肢。僵硬感和剧痛消失了十之七八，只剩下一种运动过后的轻微酸软，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几十斤的重担，轻松得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看向林辰，眼神里的傲慢、愤怒和抵触早已被巨大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取代。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拥有的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实实在在能掌控他痛苦的神奇力量。
之前的种种算计、打压，在这一针见效的医术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他第一次，在一个后生晚辈面前，低下了他那颗从未真正低过的头颅，声音干涩，却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畏：
“林医生……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