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中央的操作台已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三米的圆形全息投影台。冷白色的光从台心向上散射,在半空中织成一片流动的光网,像被捕捉的星河。海伦娜站在投影台旁,白色大褂的衣角在气流中轻轻浮动,手里握着一个银色遥控器,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比昨天更炽热的光 —— 那是看到猎物即将步入陷阱的兴奋,却又裹着一层 “为科技献身” 的虔诚。
陈序刚走进实验室,全息投影突然亮起,三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在光网中展开,像三面悬浮的透明屏障,将他围在中央。巴赫的古典乐早已关掉,只剩下仪器运行的低鸣,衬得实验室愈发寂静,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先看第一个。” 海伦娜的声音打破沉默,她按下遥控器,左侧的投影画面瞬间放大,铺满半面墙 —— 那是一组复杂到令人眩晕的物理公式,红色的符号与蓝色的曲线在黑色背景上交织,像一团缠绕的乱麻,而在公式的末尾,有一处刺眼的空白,旁边标注着 “统一场论缺失项:引力与量子力学兼容方程”。
“人类追寻了半个世纪的终极理论,” 海伦娜的手指在空中划过公式,语气带着近乎痴迷的狂热,“我们的粒子对撞机已经捕捉到 12 种新的夸克轨迹,却始终无法填补这处空白 —— 它像一道墙,挡住了人类探索宇宙本质的路。而你,陈序,” 她突然转向他,目光锐利如刀,“你的能力能‘创造’符合现实逻辑的叙事,或许也能‘补全’符合物理规律的公式 —— 只要你愿意写,这道墙就能被推倒。”
陈序的目光落在那处空白上,心脏微微颤动。他不懂高深的物理,却能从海伦娜的语气里感受到这个难题的分量 —— 那是足以改变人类认知边界的突破。可他同时想起档案室里的 “样本”,想起那些被封装在亚克力容器里的 “研究材料”,心底的警惕像冷水般浇下:如果这道 “墙” 真的被推倒,随之而来的会是对宇宙的敬畏,还是对力量的滥用?
没等他细想,海伦娜按下了第二个按钮。右侧的投影切换成一组基因图谱,螺旋状的 dNA 链上,有几处用红色标记的片段,旁边附着临床案例照片 —— 一个患有罕见遗传病的婴儿,皮肤呈现透明状,血管清晰可见,眼底却没有任何光泽。
“完美基因编辑的最后障碍:脱靶效应修正密码。” 海伦娜的声音低沉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我们能精准定位致病基因,却无法避免编辑过程中对健康基因的误伤 —— 每年有 3000 名婴儿死于基因治疗的脱靶效应,而你写下的‘密码’,能让编辑工具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再也不会有孩子因为‘治疗’而死去。”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陈序心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那里藏着林溪的照片 —— 妹妹的肺部疾病虽然不是遗传病,却也需要精密的医疗技术支撑。如果真的能掌握 “完美基因编辑”,或许能彻底治愈林溪的病,甚至拯救更多像照片里那样的孩子。可他看着那些临床案例,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当 “完美基因” 成为可选项,人类是否会陷入 “基因优劣” 的歧视,甚至走向 “定向育种” 的深渊?
“最后一个选项。” 海伦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按下第三个按钮,投影台中央的画面变成一块悬浮的金属块,金属块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淡蓝色的光晕,旁边的仪表盘上,温度显示 “25c”,电阻显示 “0Ω”—— 那是常温超导的理想状态,可在金属块的边缘,有几处细微的暗斑,标注着 “材料稳定性缺陷:超过 48 小时后超导性消失”。
“能源革命的圣杯。” 海伦娜的语气达到了顶峰,几乎是在嘶吼,“一旦解决稳定性问题,全球的输电损耗将从 15% 降至 0,电动汽车的续航能达到 1000 公里,可控核聚变的商业化将提前 20 年 —— 人类将彻底摆脱对化石能源的依赖,而这一切,只需要你写下‘材料稳定的分子结构’。”
陈序看着那块悬浮的金属块,淡蓝色的光晕映在他的脸上,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他想起瑞拉尼亚的锂矿争夺,想起机构为了资源利益引发的难民潮 —— 如果常温超导真的实现,会不会引发更激烈的资源垄断,让更多像瑞拉尼亚这样的国家陷入灾难?那些暗斑,或许不是 “缺陷”,而是大自然对人类的警示。
三幅投影画面同时亮起,在实验室里形成一片璀璨却冰冷的光海。海伦娜走到陈序面前,手里的遥控器轻轻敲击掌心,节奏带着刻意的压迫:“选择其中一个,为我们写下答案。不需要你懂物理、懂基因、懂材料学,你只需要相信你的能力 —— 它能将‘可能性’变成‘现实’,而你,将成为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神’。”
“神?” 陈序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带着一丝悲凉的嘲讽,“你不是想让我推动文明,是想让我打开潘多拉的盒子。统一场论可能会让人类掌握毁灭星球的力量,完美基因编辑可能会引发伦理灾难,常温超导可能会加剧资源争夺 —— 这些不是‘进步’,是把人类推向更危险的深渊。”
海伦娜的脸色第一次变了,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却很快被更浓的贪婪取代:“你不用考虑这些‘后果’,你只需要写下答案。‘普罗米修斯’会负责‘合理应用’,我们有最严格的伦理审查,有最精密的风险控制 ——”
“就像你们对‘能力载体’的‘合理应用’?” 陈序打断她,目光扫过实验室角落的玻璃展柜,那里还陈列着那些 “样本”,“就像你们监控我的‘微观试验’,把我当成研究材料?海伦娜博士,你想要的不是‘文明进步’,是用我的能力满足你的‘好奇心’,是想让‘普罗米修斯’成为掌控世界的‘神’。”
海伦娜的手指猛地攥紧遥控器,指节泛白,却没有反驳 —— 陈序的话戳中了她的本质。她沉默了几秒,突然换了一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就算是为了你妹妹。” 她按下遥控器,投影画面切换成林溪的医疗档案,上面清晰地写着 “肺部纤维化,需长期依赖靶向药”,“完美基因编辑或许能治愈她的病,常温超导能让她使用的医疗设备更轻便,甚至统一场论的突破能带来新的医疗技术 —— 只要你写下答案,‘普罗米修斯’可以优先为林溪提供治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陈序的软肋。他看着投影里林溪的病历,心脏像被紧紧攥住,脑海里闪过妹妹在康复中心的笑容,闪过她走三步就喘气的虚弱模样。如果真的能治愈林溪,他是不是应该冒险?可他很快想起那些难民的面孔,想起卢卡的牺牲,想起米拉的《诗歌集》—— 他不能为了拯救一个人,而把更多人推向灾难。
“我需要时间。” 陈序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我需要了解每个选项的详细研究数据,需要知道‘普罗米修斯’的‘应用计划’,需要确认这些‘突破’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 给我 48 小时,我会给你答案。”
海伦娜盯着他看了很久,灰蓝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恼怒,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最终,她点了点头,按下遥控器,投影画面全部消失,实验室重新恢复冷白色的光:“48 小时。”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别试图向任何人透露这里的事,包括霍兰德,包括你认识的‘其他人’——‘普罗米修斯’的监控覆盖地堡的每个角落,如果你敢‘泄密’,不仅你会成为‘样本’,你妹妹的医疗档案也会‘意外丢失’。”
陈序没有接话,只是转身向实验室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全息投影台,仿佛还能看到那三幅诱人却危险的画面 —— 那不是 “选项”,是三个打开灾难的魔盒,而他,必须在 48 小时内找到既能守护林溪,又能阻止灾难的方法。
实验室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关上,冷白色的光被隔绝在里面,却像一道阴影,紧紧跟在他身后。陈序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那里藏着林溪的照片,也藏着解密器 —— 海伦娜的威胁让他明白,“普罗米修斯” 比霍兰德更危险,他们不仅想要他的能力,还想要掌控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亲人。
走廊里的雪松与消毒水气息依旧浓郁,却不再是 “疏离感”,而是 “窒息感”。陈序的脚步坚定地向前,每一步都像在踏碎潘多拉的诱惑,每一步都在靠近守护亲人与正义的路。他知道,接下来的 48 小时,将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博弈 —— 他要在 “拯救妹妹” 与 “守护无辜” 之间找到平衡,要在 “普罗米修斯” 的监控下传递关键信息,要在这潘多拉的选项中,劈开一条属于自己的、不伤害任何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