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卜先生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木裕的手指在烫手的茶杯表面划过，青绿色液体在灯光下泛出阴鸷的光泽。他缓缓抬起眼，瞳孔深处仿佛有七种不同颜色的暗流在旋转。
“可以尝试。”卜先生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承诺也没拒绝，留足了操作空间，“木裕，贪婪的胃口一旦被唤醒，可不容易满足。”
木裕没有立刻说话，他似乎在享受着这一刻短暂的优势。他拿起桌上的紫砂茶杯，里面早已凉透的茶水映出他此刻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按照您的说法：您既然希望我驾驭它，就该接受它带来的后果。”
他静静地看了木裕足足有十秒钟，眼神复杂难明。
有评估，有审视，有被冒犯的冷意，甚至还有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你很聪明。交易成立，期待达成。”
卜先生做出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木裕离开。
木裕会意，二话不说，微微鞠躬表示敬意后径直走到门口，没有回头。
门轻轻合上。
不知过了几刻钟，周围死寂得吓人。
房间里只剩下卜先生一人。
突然场景开始扭曲，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取代了整面墙壁，窗外是毫无遮拦的深邃夜空和璀璨星河，城市匍匐在脚下，灯火如同散落的碎钻。室内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冰冷的金属围棋方桌。
棋盘上，局势焦灼。一条由黑子构成的、气势磅礴的大龙蜿蜒盘踞，已然占据半壁江山，棋形厚实，眼位丰富，极具生命力，隐隐有将白子分割包围之势。
卜先生坐在围棋桌一侧，但此刻他脸上那惯有的温润平和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专注和冰冷。他执白棋，修长的手指悬在棋盘上方。
他的对面，并非空座。
莫泊桑正等着他的妙手。
啪！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连接点。
尖断。
“老板，真是一步好棋。”莫泊桑手指微微一顿，“您这是要斩我的龙啊。”
“叫我卜先生就好了，莫先生。”
“好的，老板。”
“你先是让猴子跟踪木裕，后面安排白兔接近木裕，戒备心太重了，反而不好。”卜先生冰冷如亘古寒冰。
“这不阴差阳错，发现了木璃的异能。正所谓：旧日之影，温室之茧。崩坏非始，亦非终。”莫泊桑这模糊而充满隐喻的回答，让卜先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黑子落下，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芒。
卜先生指尖的白光再次亮起，落在棋盘另一处，又是一记凶狠的点刺，精准地打在黑棋大龙唯一的薄弱眼位上，“与其监视，不如利用。”
啪！
黑子落下！
一手精妙的脱先！置之死地而后生！意图弃掉大龙的部分尾巴，换取外围更大的利益，甚至反过来威胁白棋看似厚实的阵营，“您就不怕出现这种情况么？”
棋局瞬间变得更加复杂凶险！
他看到了对方弃子争先的意图，也感受到了那步脱先带来的潜在威胁，“你能追踪到木璃在哪么？”
“因为她自身异能的特殊性，我无法做到您这个要求。但无论她在寻找什么，逃避什么，结局都是恒定的。”
莫泊桑一子落下，续着棋盘上那条被斩断、却依旧顽强扭动、并试图反噬的黑棋大龙的命。
啪！
最后一记杀招落下！
白子如同长剑，精准刺入！
棋盘光影疯狂闪烁，那条庞大的黑棋大龙发出一阵无声的哀鸣，最后几口气被彻底掐断！庞大的龙躯瞬间崩解，化为无数离散的黑点，被代表白棋的洪流彻底吞噬、淹没！
屠龙！
白棋以极其精准、冷酷的计算和一连串凶狠的杀招，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斩龙之举！
卜先生缓缓收回手指，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仿佛刚才碾碎的不过是一串无意义的代码。
“妙啊！”莫泊桑从心里赞叹卜先生的棋技。
星河的光芒与城市的灯火在他深灰色的立领长衫上投下斑驳而冰冷的光影。他维持着那个负手而立的姿势已有数分钟，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目光投向更虚无的远方，仿佛在计算着无形棋局的下一步。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斩断龙脉后的肃杀之气。
终于，卜先生微微动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那片更深的、仪器与线缆构成的阴影区域，清晰地唤了一声：
“余年。”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冰冷的金属空间里回荡。
“啊——？星官马上打完了！”
一个带着明显困倦和不耐烦的女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死寂。紧接着，阴影角落里一盏原本熄灭的、造型奇特的环形工作台灯“啪”地亮起，散发出柔和不刺眼的暖白色光芒。
一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挑染了几缕亮蓝色的短发女孩，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她身上套着件印有巨大卡通猫头的宽大卫衣，下半身是皱巴巴的运动裤。
“放下游戏，余年。”卜先生的声音依旧平静，“有些事情，只有你才能完成。”
“老登，您老使唤我也得讲基本法啊！”
“提高木裕在组织的权限，所有行动不需要得到组织的事先许可，并且拥有最高的行动权。启动林小队的所有预备成员，以寻找卢佛送和何矢麒为首要目标。如果遇到木璃，尽可能地沟通，不要起冲突。”
“收到。”
“以上的内容均为：最高优先级。”
余年指令已发出，林小队这支神秘的精锐已如暗夜中的猎豹般悄然出动。
“累死宝宝了！老登，您这活儿可真是技术含量高，强度大，还费脑子！”余年一边抱怨，一边熟练地手指一划，将刚才缩到角落的游戏窗口唰地一下拖回主屏幕中央，“您看，这深更半夜的，又是开权限又是调林小队的，我这脑细胞都死了一大片！能量消耗巨大！急需精神食粮补充！您交代的事，我保证给您办得漂漂亮亮，妥妥帖帖！但是呢......您得先给小的游戏账号里充个648！不多不少，就这个数！这可是我的精神动力源泉！充了立马满血复活，干活效率翻倍！”
用组织的经费给下属的手游充648元来换取工作效率......卜先生顿感哭笑不得，但还是掏出手机，扫码付款，这大概是他下过的最别开生面的一步棋了。
“耶！老登万岁！老板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