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坐在书房,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却没有点燃。
夜已经很深了,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但她的心却沉在见不到光的深海里。
手机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阿武”两个字。
是她派去保护林凡的其中一人。
她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阿武混杂着惊惧和喘息的声音。
“苏……苏总……”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说。”
“目标……目标他……”阿武的声音在发抖,似乎在极力组织语言,“目标没事,但是……来杀他的人,死了。”
苏晚晴捏着手机的指节收紧。
“我们刚跟到巷口,就看到一道黑影扑向目标。我们正准备动手,可……可根本来不及。”阿武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亲眼目睹神迹的恍惚,“就一瞬间,真的就一瞬间,前后不到十秒钟。那个杀手的手腕被折断,然后被目标一脚踩在胸口……人就没了。”
苏-晚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们查验了尸体,是黑豹。道上排名很靠前的职业杀手,出手从不失手。”阿武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苏总,目标……他好像知道对方的来历,还知道价钱。”
“他说……‘一千万,买我的命?你们的命,也太不值钱了’。”
“他还让我们……不,他是对着尸体说的,‘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的脖子,我预定了。让他洗干净了,等着我’。”
听筒里陷入了死寂。
苏晚晴能想象到那副画面。
昏暗的巷子,一个普通的医生,一脚踩死了一个顶级杀手,然后像扔垃圾一样留下一句索命的预告。
她以为林凡是藏在云层里的龙,偶尔露出一鳞半爪,行云布雨,救死扶伤。
她现在才明白,那不是龙。
那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魔,救人时是神,杀人时,便是魔。
“尸体呢?”许久,苏晚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还……还在巷子里。”
“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动用一切关系,把这条巷子今晚所有的监控记录都抹掉。我不想明天早上在任何地方看到关于这件事的新闻。”
“是,苏总!”
挂断电话,苏晚晴将那支一直没点燃的香烟放在烟灰缸里,捻断。
两清?
她自嘲地笑了。
这哪里是人情,这分明是越欠越多的债。
她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王家会怎么对付林凡。
而是林凡,会怎么去“预定”王浩的脖子。
……
林凡回到家,脱掉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屋里一片漆黑,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走到冰箱前,拉开门。
冰箱里空空荡荡,只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他拿起水,拧开盖子,灌了两口。
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却压不住心里那股因为动用真气杀人而升腾起来的燥热。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黑暗将他吞没。
他摊开自己的右手,在眼前晃了晃。
就是这只手,白天还在写病历,晚上,就捏碎了一个人的腕骨。
也是这只脚,白天在医院里跑来跑去,晚上,就踩塌了一个人的胸膛。
没有恶心,没有不适,甚至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就像医生切开病变的组织,果断,精准,不带感情。
他只是觉得有点烦。
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可总有人觉得他的命不值钱,想来试试成色。
既然如此,那就打到他们觉得疼,打到他们知道怕。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杀人,比救人耗费心神得多。
……
云顶阁。
王浩左拥右抱,正和几个富家公子哥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虽然赵德明没死成,让他有些不爽,但一想到三天后,那个叫林凡的医生就会变成一盒骨灰,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医生,也敢坏他的好事?
弄死他,比弄死一只蚂蚁费不了多少事。
“王少,来,我敬你一杯!祝王氏集团的生意,蒸蒸日上!”
“就是,一个小小的德明集团,也敢跟王少作对,不知死活!”
王浩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王浩皱了皱眉,推开身边的女人,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喂?”
“王少。”电话那头的声音,是黑豹的上线,一个专门处理脏活的中间人。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王浩不耐烦地说,“是不是嫌钱少?我告诉你,一千万买一个医生的命,是看得起他。别得寸进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黑豹失联了。”
“失联?”王浩愣了一下,随即嗤笑道,“他一个顶级杀手,去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还能失联?跑到哪个温柔乡里快活去了吧?你告诉他,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东西,不然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王少。”中间人的声音沉了下去,“我们这行的规矩,失联超过一个小时,就默认任务失败,执行人死亡。黑豹的生命信号,在三个小时前就消失了。”
王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黑豹死了。”中间人一字一句道,“任务目标,安然无恙。”
“不可能!”王浩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不远处的人都看了过来,“绝对不可能!黑豹是顶级杀手!他怎么可能死在一个医生手里!”
“事实就是如此。王少,你招惹的,可能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中间人的语气带着警告,“这单生意,我们不做了。另外,按照规矩,黑豹的抚恤金,需要由雇主承担,一共是五百万。钱,请在二十四小时内打到指定账户。”
“我抚恤你妈!”王浩终于爆发了,他面目狰狞地对着电话咆哮,“人没杀死,还要我赔钱?你他妈做梦!”
“王少,这是规矩。坏了规矩,以后在道上就没人会再接你的活了。”
“滚!”
王浩狠狠地挂断电话,转身一脚踹在旁边的红木茶几上。
“砰!”
价值不菲的茶几被踹得翻倒在地,上面的酒瓶杯子碎了一地。
“王少,怎么了?”
“都给我滚出去!”王浩双眼通红,像一头发怒的野兽。
那几个富家公子和女伴吓得脸色发白,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包厢。
整个奢华的房间里,只剩下王浩粗重的喘息声。
死了?
黑豹死了?
一个能空手入白刃的顶级杀手,去杀一个医生,结果自己死了?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那个叫林凡的医生,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
阿赞大师的反噬,黑豹的死……
一股寒意从王浩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不是在捕猎一只兔子,而是在挑衅一头披着羊皮的史前凶兽。
恐惧之后,是无边的愤怒和屈辱。
他堂堂王家大少,在江城横着走的人物,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给吓住了?
“林凡……”
王浩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要你死无全尸!”